由乃靜靜地看著麵前的有馬貴將,她不知道對方已經知道了多少,但就算有馬真的知道月山習的身份和她私下做的一些事,她也不介意。


    有馬貴將是個聰明人,雖然說起來有些消極,但有馬從來都不會正義感過剩。


    果然,沒過幾秒,有馬貴將便轉移開了視線,收起了手中的庫因克。


    “琲世並不認識他,還希望這人不要纏著不放了,畢竟這樣琲世也會很困擾。”


    佐佐木琲世迴過頭看著那個神色冰冷的男人,遲疑著小聲道,“可他說……”


    有馬貴將微涼的眸子下移,止住了佐佐木琲世沒有說完的話語。


    還在由乃腳下的月山習倒是還想要叫嚷些什麽,隻是由乃還踩在他背上的腳稍稍用力,便也止住了他的話。


    一時間氣氛竟是變得僵硬了下來。


    “那玻璃怎麽辦?”由乃迴頭看了一眼,轉而問有馬,“院方會氣壞的,少說也要告你一狀。”


    搜查官學院g多少算是吃力不討好的地方,那些有不良前科或者被判定不適g工作的搜查官會被發配到這裏終年氣氛壓抑的地方,而現任校長據說正是有馬貴將剛剛進g時的帶隊搜查官。


    天才是一個世代之幸,也是一個世代之不幸。


    越是光芒耀眼,越是陰影濃重。


    有馬貴將作g頭一個的天才,強大的實力和一路高升的搜查官之路換來的不僅僅是敬佩和讚揚,更多的是眼熱嫉妒。不少人因此得了“有馬病”,而那有馬的首任上司作為這璀璨搜查官生涯的第一個見證者,恐怕更甚。


    “無妨。”有馬貴將的神色淡淡的,似乎他曾經隱約向由乃袒露出的弱勢處境,都隻是閑暇的玩笑,“我這就去向局長匯報。”


    由乃點了點頭,又看向了垂著眼睛不說話的佐佐木琲世。


    “琲世,你要和有馬特等一起走嗎?左右今天也沒什麽任務了……”


    佐佐木盯著一旁地上的一塊石子飛快地道,“我等大家一起就好。”


    看了眼神色有些無奈的有馬貴將,由乃一點也不打算勸些什麽。


    想當初那個溫柔的從不說拒絕的男孩,如今也學會了鬧脾氣。


    她覺得挺好的。


    也因此心情更加不好。


    她向來不喜歡對比他人的,卻總是忍不住去想,如果那人還在的話,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樣任性。


    可惜現實永遠……


    想到這裏,由乃腳下的力氣更大了一點,而笑容卻愈發燦爛。


    “那你稍等我一下吧,我和這位舊識有些話要說。”


    這說話顯然不能當著佐佐木的麵。


    將月山習狠狠地丟在牆上,由乃看著那個靠在牆角嗬嗬傻笑的男人,粉色的眉眼無比的清冷。


    “起來。”


    月山習神經質地笑著,臉上的神經不正常的抽動,並不理會由乃的命令,隻是兀自邊笑邊道。


    “是他吧……果然是他吧?哈哈……我就知道的……我就知道他一定會活著的……我就知道……”


    由乃沒有應他,隻是對方那副又哭又笑的樣子醜地礙眼,而他肆無忌憚破罐子破摔的行為,也讓她很不喜歡。


    說實話,當初她從來沒想到月山習會受到那個少年如此之深的影響,以至於當她發現這枚棋子在自己手中廢掉的時候,著實有些驚訝。


    她知道,自己其實是不喜歡那個少年的,就算她對外表現很是照顧對方,但每次看到對方爽朗的笑容,她的心都在一點一點地疼。


    就這點心思而言,她和真戶曉沒有什麽區別。


    無論如何都不能釋懷殺死自己所愛之人的人,哪怕現在的對方並不知情。


    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如同黑夜一般,無時無刻地潛伏著,隨時等待吞沒那些絕望的心靈。


    這樣的絕望,月山習也經曆過。


    由乃看著捧著一塊破手帕涕泗橫流的月山習,終歸是歎了口氣,上前蹲在了對方麵前。


    “習君。”


    月山習的眼瞳睜得大大的,看著那手帕上的一點血跡,神色癡迷。


    “……是那種味道……還是沒有變……卻更加迷人了……金木君……哈哈哈……金木君!……”


    由乃皺了皺眉,見對方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自己身上,隨即伸手想要扯過那方手帕,卻一下子對上了對方野獸一樣警惕的眸子。


    不行嗎……


    “真讓人傷心呢,習君。”由乃收迴了手,臉上卻不見一點遺憾和傷心,“我們也算是久未重逢了,就不能好好聊一聊嗎。”


    “啊。”月山習此行頗豐,看起來這樣意外的重逢還讓他兀自沉迷在一個人的喜悅中,周圍的一切都不再被他放在眼裏,連帶著對由乃的反應也冷淡無比。


    珍惜地將手帕塞迴了衣服,然後站起身,“這次就算了,我還會再來找那位……佐佐木君的,等下次……”


    這底氣十足的樣子……


    由乃的眉毛挑了挑,眼波流動間,淺笑的唇突然抿了一下。


    她是個壞女人,總是見不得別人的好,而月山習這人雖說有些腦子,有時候卻著實不會看眼色,以至於她實在是忍不住——


    “是嘛?”由乃溫和的笑了,袖子裏突然滑出了一柄庫因克直衝對方後心,卻被對方同樣一瞬間浮現出的甲赫架在半空中,空閑的手則擋住了由乃擊出的空手。


    由乃一連兩次偷襲都沒有得逞,月山習笑地有些妖異,“今天就這樣吧~aurevoir~”


    “那可……不行!”


    驟然,由乃周身的空氣波動了一下,月山習隻覺得麵前有勁風撲來,隨後整個人便淩空而起,狠狠地撞在了巷子裏側的鐵網上,然後他的胸前便被開了三個血洞。


    難以自持地吐了一口血,月山習看著走近的粉色少女,神色的眼底驚疑不定。


    “開什麽玩笑……你……你難道……”


    由乃周圍的空氣如同水波一樣不經意地蕩了蕩,隨後那還在腹內蠕動的看不見的東西一瞬間抽了出去,三道血痕在半空中懸浮,顯現出觸角的模樣。


    “難道什麽?”


    由乃淺淺的笑了,如同數年前一般,略帶羞澀卻又讓他後背發冷,然後白皙的手指輕輕抬起,沿著微微敞開的領口深深刺進了他鎖骨間的皮膚裏。


    他知道,隻要自己敢亂動一下,那指尖下脆弱的氣管便會被捅出一個洞來。


    所以他不能動,也不敢說,連因為緊張而變得局促的唿吸,都拚命地壓製起來。


    “呐~習君對我而言,可是很重要的人~當初在搜查官麵前保護我的情誼,包括習君赫包的美味,直到現在我都記得~”由乃眯起眼睛,淺色的舌頭輕輕舔著嘴角,“雖然,習君好像完全~完全~都想不起來了~喜新厭舊可不是個好習慣呐~”


    月山習牽強地笑著,小心地蠕動嘴巴,“怎麽會……”


    由乃一點也不信的揚了揚眉毛,“不過,犯錯不要緊,能改就好~對吧~?”


    這種時候,除了說對,還能說什麽?


    見月山習驚疑不定地看著她,卻沒有再做出什麽反抗的行為,由乃放開了對他的壓製。


    “習君,看在我們這麽些年的交情上,好好相處不行嗎?”


    月山習的臉扭曲了一下,壓在他身上的威壓散去,月山習直起身子,理了理先前淩亂掉的衣服,再次擺出了一張故作高貴的臉。


    他可不是當年被一而再再而三招惹激怒的毛頭小子了,怎麽也不能全盤皆輸。


    “哼,你以為月山家的承諾就是這麽好得到的嗎!”月山習冷哼了一聲,見由乃的表情又危險了一些,連忙清了清嗓子,“月山家向來對搜查官敬而遠之!不過,如果是現在的你的話……我稍稍又對你提起了些興趣了呢。”


    由乃任由他打量自己,“關於先前我聯係你的事,你不用查了。”


    “那個奇怪的人嗎?”月山習模模糊糊地迴憶了一下,然後擺了擺手,“那也好,反正奇奇怪怪的人多了去了,那麽模糊的線索不知道要找上多久……”


    由乃不喜他廢話,徑自道,“然後,有另外一件事要你下點功夫。”


    月山習看向由乃。


    “月山家沒少從拍賣會,美食餐廳裏麵牟利吧?隻是聽聞近來青銅木的手似乎越來越長了,月山少爺,這可不是什麽小事了喲~”


    月山習不是個蠢貨。月山家作為幾十年前發家的家族,到如今在人類社會中已經占據了相當之高的地位,從實質上而言,它已經立於金字塔的頂端。


    青銅木之流的所作所為,完全引不起包括月山家族在內的其他喰種家族的任何興趣,相比於現在鬧出的動亂,他們更希望能在穩定的秩序下過自己安安穩穩的日子。


    奈何青銅木可不會這麽覺得,從根本上占領並壓製人類,才是他們想要的。


    月山習聞言認真地琢磨了下,隨後圓滑地表示自己要探一探情況,便抬著高傲的下巴矜持地走了。


    不過,由乃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她想知道真相,她想讓所有應當付出代價的人都血灑東京。


    這也是支撐她活下去的最後的意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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