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重來。」


    然而導演似乎很不滿意,用比平時冷厲了好幾倍的音調直接讓蘇畫重新開始跑。


    從蘇畫進組開始,往常的鏡頭基本一條過,遇到導演不滿意的,蘇畫調整過後最多最多就拍三條,而且這一個月就出現過一次三條。


    然而這一次,人蘇畫都跑了17遍,導演卻還是喊了「卡,重來,這一條還不如第一條呢,蘇畫你怎麽迴事,沒吃飯嗎?」


    正是天氣炎熱的七月,蘇畫從街道這頭跑到那頭……連續跑了十七次後,汗水已經打濕了她的發梢,連衣服都被暈濕了一片。


    這天男女主去另外的場地拍攝了,老戲骨的戲已經殺青,白淩楓因為臨時接了gg請了假,劇組剩下的人,都沒什麽地位。


    但化妝師還是看不下去,盡量委婉地勸了一下顧斌:


    「導演,我給蘇畫補個妝吧,順便讓她醞釀下情緒,看看能不能出更好的狀態?」


    助理小香也買來了飲料:


    「大家要不要喝點冷飲休息一下,大熱天的……」


    一群人都下意識看向顧斌,讓顧斌原本降下去的火氣又蹭蹭蹭往上漲。顧斌想,蘇畫這人了不得啊,短短一個月時間,就把劇組的人心都收買了。


    瞧瞧這些工作人員的樣子,年紀大的看她像是在心疼閨女,年紀輕的更是憐香惜玉到分不清誰大誰小了!


    「一個個都不想拍了是吧,要拍出完美的鏡頭,當然需要千錘百鍊……曾經的老藝術家為了一條好鏡頭,連續拍幾十條都要精益求精,怎麽到蘇畫就不行了?」


    顧斌一句話,現場陷入了靜默。


    「謝謝大家的好意,導演這麽做肯定是我哪裏演的還達不到他的預期,辛苦大家再來一遍……下工我請大家吃飯。」


    蘇畫從顧斌今天的臉色看,就知道有些不對勁。


    等顧斌一而再再而□□復叫她重拍到17次,她要是還不知道顧斌發現了她的欺騙正在報復她,那她就太傻了。


    可顧斌這找茬找得十分冠冕堂皇,如果蘇畫說他公報私仇或者說他壓榨演員,說不定顧斌反手就能詆毀她一個不敬業,不配當演員,沒有進取心或者耍大牌。


    這是她第一部 片子,也是她進娛樂圈第一個作品,蘇畫衡量了下,最後還是打算好好打磨演技,演到顧斌滿意為止。


    畢竟從劇情裏男配最後放手的行為看,他卑鄙歸卑鄙,總還是有點人性的……


    蘇畫自己是以女配角度看他,但換位思考下的話,男配好端端被騙還被訛錢,心裏有氣也是能理解的。


    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蘇畫再麵對顧斌時,眼神又堅毅了很多。


    盡管身體頂著烈日跑了加起來有5000多米,雙腿累得直發顫,身上汗流浹背也十分難受,蘇畫還是認真地對顧斌道:


    「顧導,我相信你的判斷,繼續吧!」


    員工們求情的時候顧斌的心沒有絲毫心軟,報復甦畫的時候他也覺得理所當然,他甚至在等著蘇畫喊一聲累,求他一聲表示認錯。


    隻是沒想到蘇畫一個看起來白白嫩嫩沒吃過苦的女孩,被他這樣折騰半天居然都沒一絲怨言不說,看他的眼神居然透出信任……


    即便他都這樣夾帶私貨報復她,即便她看起來狀態已經吃不消,她卻還堅定地相信自己的專業。


    對於一個新手導演,被演員這樣認可,沒有觸動是不可能的。


    顧斌甚至差點兒就心軟答應了員工們的請求,讓她去補妝實則休息了……可顧斌腦海一個激靈,又認為這是蘇畫故意演出來騙他的。


    她當初見他時的陌生表現得多自然吶,她前腳騙完他後腳甚至敢來麵試拍他的片子,整整一個月要是不偶遇梁靜他還被蒙在鼓裏。


    別看她現在身形狼狽楚楚可憐,實際心裏指不定在嘲笑他,吐槽他呢!


    「各機位準備,321……action!」


    顧斌的臉更黑了,二話不說就下令重新開拍。工作人員們見蘇畫自己都同意了,也沒辦法違抗導演命令,隻能再次盡職盡責開工。


    對比蘇畫第一次跑,這一迴她的腳步明顯更重了,腿部也不是踉蹌這麽簡單,每邁開一腳,她都仿佛拖著千斤重錘。


    眼神裏是想要跑快點的恐慌,腳步卻笨重到隻比走更快一點點。


    顧斌看著鏡頭,居然覺得這畫麵竟該死的完美,把人在極度恐懼下四肢不聽使喚的那種僵硬無力表達到了極致……


    當蘇畫跑到街角盡頭,警惕朝後望過來時,拉近的鏡頭下,她滿臉冷汗、唇色蒼白……唿吸重到兩側的鼻翼都微微開合。


    尤其她的手指,因為十幾次過度用力抓住拐角的磚牆,此時指間居然被磨破滲出鮮血,就在蘇畫消失在拐角的剎那,那道磚牆上五個血指印觸目驚心。


    「卡!」


    喊完後,顧斌對著鏡頭沉默了很久。


    似乎內心在私人恩怨與導演專業間反覆拉扯,最後他再次看了一遍鏡頭,無奈嘆了口氣:


    「這條過。」


    現場所有的人都歡唿起來,即便原本上午可以拍完的淩霸戲要被拖到下午,他們還是一個個喜笑顏開。


    就連電影學院招過來飾演小混混的幾個白等了兩小時的男學生,都高興地為蘇畫鼓起了掌,被她敬業的精神折服。


    助理小香也開心地開始為現場的人員派送飲料,然後拿著最後一杯朝蘇畫方向快速跑去,想讓她解解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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