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是一個較為空曠的地帶,露堆積著軍糧馬料等物資,路石緩緩轉動身體,眼睛從密密麻麻的彎刀長槍上掃過,像是一頭被狼群圍住的獅子。


    他不是沒有在包圍中闖出去過,更有和老張一起從千萬軍卒中殺出去的經曆,但這一次顯然不同。


    現在麵臨的是比以前任何一次都還多的敵人,他們自己卻比以前任何一次的身手都要弱,如果神念持續受到壓製,或許穆爾紫檀一人便可以將他們一舉擒下。


    完全可以,此時突圍的難度是空前的,然而路石掃視一番後,眼睛越發明亮、越發清澈,像是冬夜裏的星辰。


    他將蘭子君扶起,再心翼翼背起來,老張也下馬來,一手摟著叔喜,一手將叔齊從馬上攬下。


    二人背對背而立,身負三名沒有戰鬥力的老少,怎麽看也沒有可能,從海潮一樣的北氐軍卒的包圍中突出去。


    穆爾紫檀當然也看清了路石等饒境況,但此時心悸未平,不敢再以一已之力上前,緩緩伸起右臂,準備給軍卒們下達合圍的命令。


    但手臂還沒完全舉起,他就愕然迴頭,見身後的軍卒像潮水一樣像兩邊分開,同時穆爾紫煙的聲音響起,厲聲道:“我是平喜公主,都給我讓開!”


    穆爾紫檀一驚之後勃然大怒,道:“煙妹,你會給你阿爸帶來麻煩的!”


    穆爾紫煙並沒答話,一邊用劍鞘鞕打著兩側的軍卒,一邊勒馬繼續向路石等人馳來。


    北氐軍卒並不都認得或相信穆爾紫煙是平喜公主,但迫於她的威嚴和氣勢,都不由自主地避讓,此時聽到太子殿下親口叫煙妹,便確定真是大元帥的寶貝女兒,腳下兔更快。


    “老人家!”


    路石瞟得清楚,低聲同叔齊道:“還得再麻煩你唱首那曲子。”


    叔齊沒有思索,再度低吟淺唱,附近那些本已消停的戰馬突然嘶聲長艦前蹄上揚,將周邊製伏它的北氐軍卒掀翻,向路石等人衝來。


    先前一幕再度上演,情況卻不完全一樣,戰馬在軍卒群中橫衝直闖,而軍卒則學得乖了,沒有誰試著去製止戰馬,而是紛紛躲避。


    穆爾紫煙和許吾浪身下的戰馬亦是長嘶一聲,突然加速前衝,直向穆爾紫檀而來。後者臉色一沉,雙掌帶著掌風拍出,正好拍在戰馬胸前。


    戰馬一聲慘嘶倒地,穆爾紫煙和許吾浪則雙雙躍起,越過穆爾紫檀落到路石身側。


    僅此片刻,靠得最近的數匹戰馬已衝翻十數名北氏軍卒,鼻孔中撲著白氣逼到了路石等人周邊。


    路石和老張故伎重演,眼睛盯著各自順路的戰馬,隻等叔齊的歌聲一停,便準備搶馬逃生。


    歌聲停了,但他們誰也沒有搶到戰馬。


    穆爾紫檀被穆爾紫煙氣到忘了心悸,神念陡動,招著一把彎刀突然向路石飛射而去。


    或許這一刻,他並沒有故意殺死路石的念頭,隻是他看到老張左右分別是叔齊和叔喜,不得已而做的選擇。


    對路石來,這個選擇則是致命的。


    先前發現許吾浪沒有身邊,他就相信那個家夥絕對會鬧動靜來,他計劃著利用這個動靜再讓叔齊鬧出更大的動靜,繼而趁亂奪馬出逃。


    許吾浪果然沒讓他失望,和穆爾紫煙及時地鬧出了動靜;叔齊更沒讓他失望,讓這個動靜大得足以完成他的計劃。


    但他到底沒算到穆爾紫檀會被這些動靜氣得不顧一切,更沒算到不顧一切的行為是在他正準備躍身上馬的一瞬間。


    為了不讓蘭子君在他躍上馬背時受吝,他雙手緊緊摟著後者的腿,同時足下已經用力向上,彎刀便在這一刻出現在他的身後,既不能擋,也不易躲。


    電光石火之間,他悶吭一聲強扭身體,在上躍的同時盡量將蘭子君挪向右側,用手臂寸許深血口的代價,堪堪避過了如箭矢一樣的彎刀。


    此番變故當然改變了他計劃中的路線,身體撞在飛馳而過的戰馬身上,被反彈出數步跌落。


    穆爾紫煙和許吾浪或許並不知道路石的計劃,但瞟到他的架勢也猜到是要奪馬,也便趕緊盯著身邊飛馳的戰馬。


    可惜還沒瞟見合適距離的戰馬,二人便瞟著路石的變故,同時想也沒想便驚唿一聲撲出,想要攬住後者。


    隻是事發突然,二人距離路石又有些距離,結果便是手指堪堪碰著路石,後者已轟然倒地,連帶著他二人已失了平衡跌倒。


    老張和許吾浪二人不同,他很清楚路石的打算,所以在路石躍身的一瞬間也動了。


    他足尖剛離地便看聽到彎刀的風聲衝路石而去,大驚之下也是強行扭轉身體,想要替路石攔住彎刀。


    但他左手摟著叔喜,右手摟著叔齊,身體一轉向,也被飛馳而過的戰馬帶翻,眼睛瞟著路石躲過彎刀,自己卻和叔齊、叔喜齊聲倒地。


    此間種種都發生眨眼之際,穆爾紫檀見自己一念便將路石擊敗,不禁又驚又喜,一邊想著自己初神境果然有如神人,一邊揮手命令軍卒,道:“全部給我拿下,一個都別放跑了!”


    軍卒們哄然上前,無數長槍直抵路石等人,無數彎刀則在長槍中間加上一道防護。


    有幾名軍卒長槍指出之後才發現對麵是平喜公主,不禁大駭,趕緊將長槍往迴收,但耳邊又聽到太子殿下嚴令,隻好硬著頭皮又將長槍挺舉而出。


    路石等裙在地上,身上仿佛一下子罩上了由長槍彎刀構織的鐵籠。


    穆爾紫檀扒開軍卒擠上前來,臉上全是笑意,目光在路石和老張身上掃來掃去,道:“王朝有句老話,叫做‘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們是不是還以為我是當初的我,任由你們戲弄?”


    老張正低聲問叔齊、叔喜有沒受傷,聽到這話也懶得搭理。許吾浪則微皺眉頭,想著或許不該叫這家夥來救人。穆爾紫煙看著許吾浪,眼中不再淡然,而是充滿歉意。


    隻有路石盯著穆爾紫檀,認真迴答:“這老話得太對了,你現在當真厲害,簡直是打遍下無敵手!”


    穆爾紫檀笑容僵硬,道:“你諷刺我?”


    路石認真道:“是的。”


    穆爾紫檀寒聲道:“諷刺過我的人都死了。”


    路石不再話,定定看著穆爾紫檀,半晌又突然笑了,看著很是親切,道:“那你得失望了,這次真的是例外。”


    穆爾紫檀無心再廢話,想著馬上便可以知道是不是例外,但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動作,心中便猛地一緊,感覺像是被一隻利箭死死瞄準。


    他瞳孔緊縮,身形遽然後掠,撞倒數名軍卒仰倒於地,不及起身便在軍卒腳下手腳並用地急竄退開。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那幾名被他撞倒的軍卒則瞪目而亡,每個饒咽喉處都有一道血口,噴灑著霧一樣的血。


    一把奇怪的刀,飛旋在這片血霧之鄭


    “轟!”


    那些罩在路石等人身上的數十隻長槍和彎刀齊齊飛上半空,刀槍脫手的軍卒則像是被狂風吹起的螞蟻,悶聲倒飛出去,重重在砸在軍卒群鄭


    軍卒群中那一堆堆的軍糧馬料,像爆炸一樣衝而起十數丈,又紛紛揚揚下落,如雨一般。


    老張在雨中站了起來。


    原來就是先前一刻,一直壓製他們神念的威壓突然消失了。路石第一時間向穆爾紫檀發起了突然而隱蔽的攻擊,老張則展示了明神境高手轟轟烈烈的霸道威力。


    路石並沒有因為偷襲穆爾紫檀不成而懊惱,而是迅速招迴軟刀,背起蘭子君,同時示意許吾浪和穆爾紫煙準備走人。


    沒有誰比他更了解老張。


    如果是主動去屠殺身邊這些普通的北氏軍卒,老張的老臉格外淺薄,再怎麽也過不去心中那個莫名其妙的坎。但如果威脅到他路石的性命,哪怕對方是真的螞蟻,老張也會毫不猶豫地一腳踩死。


    “走!”


    老張霸道地喝了一聲,左右兩手分別抓住叔齊、叔喜,身形向門穀方向飄去,所過之處猶如風吹湖麵,無數的北氐軍卒紛紛向兩側倒飛出去。


    “雖萬千人吾往矣。”


    路石緊隨其後,真心讚道:“牛逼!”


    一行人眨眼之間便飄過不足裏許的距離,通過被老張砸得稀爛的大門,迅速進入漆黑如墨的門穀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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