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雄微微一滯,低頭不語。


    李梨亭偷瞄賈東風一眼,欲言又止,而後者則瞬間眼觀鼻鼻觀心,一動不動,仿佛先前什麽話都沒有說過。


    許逐波遲疑出列,道:“迴陛下,卓放翁蓄謀已久,早將其家眷私財轉移出逃,家中下人也多被遣散,現在正在追捕之中。”


    鄭淮冷哼一聲,道:“西蜀卓家裏通敵寇,罪惡滔天,三服之內皆當斬首,朕予龍羽軍現刑之權,不必等到秋後議決!”


    許逐波領旨,又道:“東臨宋家又該如何處置,請陛下喻示。”


    鄭淮虛眼想了想,道:“聽聞宋且德不過是宋家庶子,家主宋笑天和其嫡長子宋祖德向來都是忠良之人,更沒參與此事,萬不可錯殺濫殺。”


    許逐波應聲退下。


    鄭淮長出了口氣,又歪斜身子半躺著,道:“朕乏了,退朝吧。”


    鄭雄忽然抬起頭來,朗聲道:“陛下,眉山關軍情緊急,鎮離營短時間內難以恢複戰力,還請準允鎮巽營火速調防。”


    賈東風則立刻正色道:“陛下,萬萬不可……”


    “行了行了。”


    鄭淮看著是真乏了,皺眉站起身來,道:“西羌大軍不足六萬,縱然鎮離營不濟,難道鎮震營也無力一戰?若然如此,那把他們都撤迴來好了!”說罷便拂袖而去。


    群臣退朝。


    鄭雄默然出宮,卻被賈東風從後麵追上,後者微微笑道:“殿下,你我都是臣子,當為陛下解憂,朝堂之上語言多有不遜,還請殿下體恤知曉,賈某並無私心。”


    鄭雄亦微微一笑,道:“本王豈會在乎這些區區鎖事?兵部許校由在碣山當著那麽多名人士子罵本王奸賊,難道本王就因此治了他的不敬之罪?他還不是照樣升了官,增了祿?”


    賈東風麵色不改,道:“殿下寬宏大量,非常人能及,賈某佩服之至。”


    鄭雄笑容更甚,道:“丞相為王朝殫心竭慮,也令本王十分佩服,若非眼下軍情緊急,本王倒想請丞相喝喝茶,閑聊半日。”


    賈東風正色道:“殿下軍務繁忙,賈某自然也不敢閑著,東臨杭城出了十多條人命的大案,賈某當盡力督辦,不將兇手繩之以法,又哪有心思喝茶?”


    鄭雄依然含笑,道:“丞相所言甚是,傳聞我王朝的漠陽郡王竟被東臨宋家謀害,本王自然不信!待擊退西羌,本王第一件事便是全力緝拿元兇,澄清謠言,別讓宋家受了委屈。”


    賈東風拱手,微笑道:“願殿下心願得償。”


    鄭雄哈哈一笑,大步而去。


    …………


    二皇子鄭堅放下手中書巻,起身走到許逐波身前,笑吟吟地問道:“父皇有沒有同意二叔的意見?”


    許逐波迴道:“陛下不允。”


    鄭堅點點頭,歎道:“意料中事。”又看著許逐波,麵色變得鄭重起來,問道:“邛州城傷亡如何?”


    許逐波道:“鎮離、鎮震兩營共損赤烏神騎兩千,軍卒亡……”


    鄭堅擺擺手,道:“我問的邛州城的百姓。”


    許逐波怔了怔,迴道:“邛州城兩萬六千戶,共計九萬五千餘人,隻有……”他瞄了瞄鄭堅,低聲道:“隻有不足千人逃出了城。”


    鄭堅沉默了半晌,忽然問道:“你痛嗎?”


    許逐波又怔住了,瞟見鄭堅正用一手緊緊撫著自己的胸口,趕緊猜忖道:“痛!”


    鄭堅點點頭,有些釋然地說道:“長痛不如短痛。”


    許逐波這下連猜忖也不能,隻好默不作聲。


    鄭堅看著許逐波,臉上又湧出樸實的笑容,道:“許遊走,辛苦你了。”


    許逐波連道不敢。


    鄭堅踱迴去拿起書巻,先是細細地攤開,然後豎起中間一頁書紙,最後平平舉在眼前,口中說道:“許遊走,你說說這頁紙為什麽總是搖擺不定?”


    許逐波道:“因為有風。”


    “為什麽有風它就要搖擺不定呢?”


    許逐波沒有迴答,臉頰微微泛紅。


    “迴吧。”


    鄭堅收迴書卷,坐迴到竹椅上,樸實地笑道:“如果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以後就不要來了。”


    …………


    許隨流整襟理領,衝著賈東風躬身行了一個大禮。


    賈東風小意地攙扶起許隨流,笑道:“許提及何需行此大禮?其實並非老夫懷有私心,而是我王朝正值多事之秋,極需許提及這樣的棟梁之臣!不瞞許提及,本來依老夫之意,當升你為遊走方宜,無奈晉王殿下對此似乎有些意見,老夫也隻好委屈許提及了。”


    許隨流道:“多謝丞相栽培!”


    賈東風請許隨流入座,笑道:“唐河許家皆忠良,老夫欽佩得緊呐,不知許老先生可還康健?”


    許隨流答道:“家父尚健,多謝丞相關懷。”


    賈東風哈哈笑道:“許提及切莫如此拘謹,老夫府中的大門可是隨時向你敞開的,你就當作是自己家裏好了。”


    許隨流含笑應下。


    賈東風搖頭歎道:“你們兄弟二人如此大材,許老先生恐怕是為難了,哈哈,便是老夫也為難,真不知道該疼你們誰更多一些。”


    許隨流謙虛道:“丞相言重了,其實家父最疼的是我三弟,但我那個三弟年幼不懂事,竟認為家父對他太過苛嚴,屢有逆反之舉。”


    “哦?”


    賈東風笑了笑,道:“既然年幼,那終有成長之時,許提及不用憂心。”說罷喝了口茶,又輕描淡寫地說道:“果然是百姓愛小兒,想來許老先生也會將千眼閣交給你那三弟掌管?”


    許隨流微笑道:“千眼閣仍由家父掌管,雖然交待大哥和我可調動一部分,但事實上家中諸多暗千倒願意跟著三弟,說是暢意。”


    賈東風微微點頭,歎道:“暢意!暢意好啊!”


    …………


    燕城。


    一隻尋常鴿子撲撲落在皇宮某處簷角,咕咕叫了幾聲,又展翅飛到一隻白潤如玉的手掌上。


    秦政從鴿子腳上的竹管裏取出一個小小的紙卷,瞟了一眼,然後揚手把鴿子放飛出去,自己則麵見了穆爾元雄。


    穆爾元雄把紙條看過,不禁滿臉驚喜,道:“軍師,這麽快就獲得了消息?”


    秦政道:“那是因為關山尺比我們估計的要快。”


    穆爾元雄又將紙條看了半晌,道:“事態的發展竟然如此出乎我們所料,難道是過去多年,王朝的赤烏神騎已經不是當年的赤烏神騎了?”


    秦政道:“赤烏神騎當然還是赤烏神騎,隻是我們沒有料到的是,西蜀卓家也會參與進來。”


    穆爾元雄遲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渡江南征,和關山尺遙相唿應?”


    “陛下!”


    秦政看向穆爾元雄,道:“不管飛仙關戰事如何,鎮乾、鎮兌兩營可一直駐守在風淩渡,並沒有因為西邊的戰事而有任何異動。”


    “那軍師的意思是?”


    “意思是關山尺並沒有傷及王朝的根本,戰事到了眉山關以後,還不知道會怎麽發展。”


    “那我們……”


    “我們自然還是隔岸觀火。”


    “可我有些擔心,如果這次真是一次滅掉王朝的機會……”


    “陛下!”


    秦政再次看著穆爾元雄,卻不再說話,麵具下的眼眸裏閃過一絲說不清意味的光澤,竟讓穆爾元雄莫名羞慚。


    他自嘲地哈哈一笑,道:“這師莫怪,我這就是歡喜過頭了,竟忘了我們早已擬定的計謀。”說罷又是嘿嘿一笑,道:“我們就繼續觀火,看看到底是火燒了王朝,還是王朝滅了火。”


    秦政道:“結局不會有任何意外,肯定是王朝滅了火,而我們需要知道的是,王朝為了滅這把火,最後會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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