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石在嗖嗖聲剛響起時便已手起刀出,聽聲舞出一片刀花,但卻沒想到眼前利箭竟被老張無形攔下,不由得微微遲疑。


    與此同時,他眼角卻瞟著側處仍有兩隻利箭疾馳,而且方位正是草兒,又由疑轉驚,但此時右手迴刀已來不及,他隻得將左手橫出,全力一掌拍下。


    噗地一聲悶響,那兩隻利箭被他掌風拍落,而他卻是胸口一痛,摔倒在草兒身前。


    整個過程不過一個眨眼功夫,而密林裏的破空之聲竟又傳來,就像那裏麵有多排弓箭手在輪射,根本不給對手留下任何反應的機會。


    老張單手輕拂,將他附近三隻利箭拂開,同時虛眼打量著對麵密林和左右兩側,口中喝了聲:“右!”


    鞠敬神在破空聲再起之初,怒吼一聲迎上前去,腰間柳刀嗡然而出,鐺鐺鐺鐺連斬七八隻利箭,他本人卻是赤手空拳,交錯變幻,也將箭矢格開了四五隻。


    但縱然是這樣,仍然一隻利箭從他身側漏過,還是忽地射向草兒。


    路小石耳中聽得老張喝聲,知道他是讓眾人向山道右側轉移,於是緊咬著牙,空手拽住草兒,握刀的手卻在地上狠勁兒一拍,騰起身來。


    但正是聽到老張那一聲喝,他卻是稍稍分了神,沒察覺到本來射向草兒的利箭,正射向他腰間。


    秦龍因見小王爺摔倒在地,心中百般驚愧,已探身過來相扶,不想路小石突然騰起,等他驚詫察覺到利箭時,其尖嘯已近在耳前。


    電光石火的刹那間,他來不及用柳刀格擋,隻能本能地將身體順勢向側邊一扭,擋在了路小石身前。


    噗的一聲悶響,利箭沒及秦龍髖部五寸有餘。


    秦龍悶吭一聲倒下,又將還沒站穩的路小石和草兒擠倒,三人擁在一處。


    這時,又一排利箭嗖嗖射來,而其中一隻箭尤其勢大力沉,衝著鞠敬神而去。


    鞠敬神此時正向前衝,看著應該是想盡快進入密林。


    他的想法當然正確,雙方間隔數十步,對於弓箭手來說最為有利,而一旦他能突破進密林近身作戰,或許瞬時便能扭戰劣勢。


    盡管目前他並不知道,密林裏的敵人到底是什麽樣的身手,會不會得到像他預想的那樣的結果。


    但麵對那隻勢大力沉的箭,他謹慎又極快地停下步來,雙手交叉橫在胸前,飛懸在他頭上的柳刀卻一頭紮下,準確地砍在那隻利箭身上。


    一聲脆響,黑暗中火星四濺。


    利箭被震飛,遠遠地墜落,柳刀卻也像斷線風箏一樣,斜斜飛出老遠。


    而此時,十數隻利箭已然從他身側尖嘯飛過,射向路小石等人。


    正所謂百密一疏。


    老張根據箭矢的密度和方位,極快地判斷出最有利的轉移方向,但他卻沒料著草兒比眾人反應慢些,更沒想到路小石會為了救草兒而摔倒,而最沒想到的卻是秦龍會因此而受傷。


    他躍出一步後又隻得緊急迴撤,雙手如蝶飛舞,將數隻箭矢拂開,然後擋在路小石三人前麵,沉聲道:“怎麽樣?”


    “無妨!”路小石簡單迴應。


    尖嘯再起,利箭又來。


    密林中的敵人不知到底有多少,但這一次射來的利箭,卻足有三十餘隻,而且聲勢顯然,一半射向路小石等人,一半則射向鞠敬神。


    路小石已蹲穩了身體,見草兒已經完全恢複了清醒,自保應該有餘,便將秦龍攬在懷中,起手在他髖間點穴止血。


    抬起眼來,他正好聽到老張低喝一聲,雙掌推出,同時便聽到十數隻箭矢墜地的聲響。


    他本想叫出一聲漂亮,但想著先前自己聽聲分了神,便不敢擾了老張,隻得強忍下來。


    但他此時的視角隻能看到老張,如果能看到鞠敬神,恐怕到底還是叫出來,隻不過不會是叫漂亮,而是驚唿。


    在柳刀飛離的同時,鞠敬神便眉頭緊皺,嘴角更是泌出一絲血漬。而他根本沒有時間緩口氣,密林裏的利箭又來,而且這次數量更多,其中仍然有一隻特別勢大力沉。


    他倒下了。


    麵對這次箭雨攻擊,他沒有任何猶豫便放棄了初神境強者的尊嚴,後仰倒地,讓那十數隻箭從他身上劃過,然後在石壁上釘鐺墜落。


    但他也知道,這種沒有尊嚴的方法隻能使用一次,下一次的箭雨,一定會將他周身全部籠罩。


    而所謂下一次,不過就是瞬息之後。


    老張自然看得清楚,但他卻不能離開——前方是鞠敬神的安危,後麵則是路小石三人的生死,孰重孰輕,他當然知道。


    他看向了草叢中的鞠敬神,小眼中閃過一絲悲愴。


    而就在這時,他小眼突然一睜,變成了一條很粗的縫,那條縫裏麵則閃過星星點點的光亮。


    今夜隻有月,而沒有星。


    那些星星點點的光亮,是從密林遙遙透來的火光。


    火光隱現閃爍,密林裏再沒有箭矢射出,卻可見人影閃動,異聲疊起——鐵器沒入肉身的聲音,利器劃斷樹枝的聲音,弓弦斷裂的聲音,液體在空中噴灑的聲音,球狀物體在地上滾落的聲音……


    當然,也有人的驚唿聲、慘叫聲,倒地聲,以及狂奔的腳步聲,而其中最明顯的卻是馬蹄聲。


    那些馬蹄聲迅疾有力,但都極為低沉,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的雷聲,讓地麵都有些微微顫抖。


    剛經過險境,眼前的夜色裏便出現這樣一幕,任何人的反應都有些遲緩,不僅是路小石、草兒瞪大了眼睛,老張和秦龍也一樣麵露呆色。


    最前方的鞠敬神則半坐在草叢中,看著密林方向,張大了嘴巴。


    而就在這時,密林裏突然響起一道更為詭異的聲音。


    那是一道歌聲。


    “我出我駒,於彼牧矣,自燕城去,謂我來矣。召彼……”


    歌聲高昂激越、強烈急促,但又透著一種深沉哀婉的苦澀韻味,響透了密林,響破了夜空……


    路小石微微一顫,渾身雞皮疙瘩陡現。


    密林中的其他異聲,似乎也被歌聲嚇到了,所以越來越低、越來越少,到最後就獨獨剩下歌聲了。


    路小石眼前突然一亮。


    約摸三十餘火把從密林探出,照亮了草叢開闊地,而隨著火把的出現,密林間更有三十餘通身漆黑的高頭大馬,齊齊冒出。


    歌聲,正是從最前方那匹高頭大馬背上的人口中唱出。


    那是一名中年男人。


    因為火把都在男人身後,所以路小石看不清男人的具體相貌,但不知為何,他腦中突然就出現了漂亮兩字。


    和先前準備拍老張馬屁時想喝出的漂亮不同,中年男人的漂亮,不是具體的形象,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但路小石很確定,就是漂亮!


    “出駒彭彭,旗旐央央,君子命我,城彼朔方…….”


    男人虛眼看著路小石等人,口中歌聲漸息,最後沉聲說道:“你們是何人?可有路引?”


    老張像是突然迴過魂來,蹭蹭跑步上前,先在男人馬前恭恭敬敬抱拳行禮,然後從腰間摸出一枚腰牌,遞了上去。


    男人接過腰牌看了一眼,下頜微微上揚,反手將腰牌扔給了老張,道:“在鎮坎營巡警範圍內,容不得任何人放肆作奸,我並不是刻意救下你們。”略略一停,又道:“樹林裏是氐羌人,有幾個逃了,你們須得小心些。”


    老張低頭稱是。


    男人低斥一聲,坐下那匹高頭大馬突然一晃,四蹄便撒在十步之外,他身後三十餘騎緊隨其後,如風而去。


    那些火把上端的金黃火焰瞬時被拉成了平平的一條直線,三十餘條直線首尾相連,看著就像一條火龍,禦著夜色飛行,極快地潛隱於山道轉折之處。


    唯有地底悶雷般的馬蹄聲,順著山道隱隱傳迴,漸漸至遠。


    ……………………………


    ps:我喜歡這個男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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