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後透過旁觀者的視角再看到母親與兒時那段爭吵的場麵,墨殤心中不由自責悔恨當初的任性和不懂事。


    “若我當時...”說著說著他心生鬱結,一口黑血嘔了出來,渾身顫抖。


    此時那雙墨藍色的眼睛裏生出一團火來,身體周遭也被黑氣圍繞著,神色凝重。


    儼然是在這幻境之中沒能扛住心魔,接連的打擊,讓他完全失了意誌。


    他取出魂歸便開始發瘋似的胡亂砍了起來。


    四周事物如同幾麵鏡子圍繞在外,被他一砍就變的猶如碎玻璃般。


    手上的黑珠子也被他扔到一旁,好在他的芝麻傀儡及時跳下去替他接住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這層幻境被打破後,又換了景象,風和日麗,清風徐來,看那遍野的比人還高的青草隨風而擺,猶如綠色的波浪,就知道定是靈蝶穀了。


    不遠處漓玥正蹲著身子安撫著哭泣的小墨殤,溫柔耐心的捋著他的金發,而墨殤在一旁看著卻也能感同身受,似乎感受到了她纖柔的手也在揉搓著他的頭發。


    他此刻終於安靜了下來,呆呆的看著那邊,頭微側著,竟露出了笑容,眼中的怒火也逐漸消失,恢複神智的他小聲說道:“竟然是你?”


    他不自覺的徑直走了過去,半蹲在漓玥身旁,也伸手摸了摸她的那還海藻般的卷發,一臉寵溺地笑道:“怪不得你說我總愛哭,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沒過多久,這番景象也消失了,這裏仿佛可以跨越時間、跨越地點,短暫的幾分鍾,墨殤就看到了無數場景,無數的人,瞬時體會了所有的離合悲喜、百味人生。


    終於走到了盡頭,看到了與來時一樣的四方雕花門。


    腳下跟著的芝麻傀儡舉著黑珠子順著他的衣服爬到他的手中說道:“主人,您的黑珠子,拿著這個才算真正過了這關。”


    墨殤笑笑,接過之後向外邁出。


    他還未定神,便先聽到一陣齊刷刷的拍手聲,耳邊還不時的傳出幾聲議論。


    “哎呀,不愧是先冥主的子嗣,果真不同凡響。”


    “是呀,隻有曆代賢明仁厚的冥主,加上心無雜念才可以如此毫發無傷的過著幻境。”


    “這個新冥主儀表堂堂,品貌非凡,定是不錯的!”


    墨殤如今正站在閻冥正殿外,雙手捧著之前鬼婆婆交給他的黑色珠子,兩側陰兵身後站滿了孤魂野鬼。


    它們雖地位低下,但今日大喜日子,按例要大赦冥界,但凡來湊熱鬧的都有可能得到重新投胎的機會。


    殿內坐的就是遠道而來的賓客和冥界權貴之人,地位頗高,不可怠慢。


    墨芝芝正坐在殿上的弧蹄紫檀黑羽鏤空寶座之側,但已經是望眼欲穿了,恨不得站起身來看看她這令人驕傲的弟弟。


    這時一個白臉紅腮綠花襖的鬼婆婆走到墨殤身旁,笑眯眯的說道:“過了這門檻,踏過百福(蝠)路,受了女君的折桂加冕禮,便算禮成了!”


    “嗯,知道了。”


    墨殤在鬼婆婆的指引下走進了大殿,一步一步走在繡著百隻蝙蝠圖案的長毯上,寓意百福駢臻。


    墨芝芝欣慰的看著他慢慢朝她走來,如今已經褪去稚嫩,成了一個能夠獨當一麵、意氣風發的美少年。


    他穿著那身剪裁合體的玄金紋鳥錦袍,頭戴金玉垂蘇掩麵冠,儀態端莊又不失英氣,八尺長身,風姿玉立,穩步而行,令人讚羨!


    每走一步眼前便浮現著之前的種種迴憶,想來也是感慨萬千。


    “我的好殤兒,先隨姐姐跪拜先祖。”


    “嗯。”


    墨芝芝拉著他跪在案前,外賓行揖禮,冥界眾地仙、官吏和殿外的鬼魂都紛紛行跪拜之禮。


    此時一團火焰燃燒,星火化成人形,那人粗眉冷目,霸氣威嚴。


    墨殤與墨芝芝異口同聲喊道:“父王!”


    “吾兒終有成就,本君甚是欣慰,能夠過了幻境,也說明你將來定是個正直明主,隻要心中放下剛剛在幻境中遇到的所有事情,你在位時的冥界便可安穩順利度過。”


    這時墨芝芝重見父親已經哭成了淚人,小聲抽泣著。


    先冥主看了,眼神竟變得柔和許多,囑咐道:“芝芝,你近些年做的事為父都知曉,可謂是巾幗不讓須眉,你不僅是個好姐姐,更是冥界稱職的女君,為父因有你這女兒感到驕傲,今後還要好生看顧教導殤兒。”


    墨芝芝用手帕拭去眼淚,迴道:“是,父王,我會的。”


    墨殤在一旁卻似有話說,但又不知在如此場合可不可說。


    最後思量再三還是鼓起勇氣問道:“父王,若兒臣始終放不下幻境的事該如何?”


    先冥王並未生氣,反而慈祥的笑道:“你能安然無恙的走出這幻境,難道不恰好說明你內心其實已經做了抉擇嗎?今後你便知曉這其中的千絲萬縷,各種緣由了,一切還需你親自經曆一番才能明白。”


    “可是...”


    墨殤仍不認可,剛要反駁就被墨芝芝扯住袖子阻攔下來。


    先冥主也不再過多點明,任由他自己慢慢領悟。


    墨芝芝看了一眼右後方的鬼婆婆,那婆婆便扯著嗓子高喊一聲:“行禮!”


    眾人便拜了先冥主,隨後先冥主將自己的剩餘法力凝聚成光點,撚指將其點在墨殤眉宇之間。


    瞬間整個閻冥殿華光普照,流光溢彩,墨殤隻覺全身經脈通透,力量更加淳厚強大,神識也更加清明。


    墨殤再次跪拜,含淚說道:“謝父王!”


    眾人再拜,直至先冥王魂入輪迴,安心離去,才起。


    墨殤起身在黑玉珠子刻上字,放到聖器之上。


    萬家賀喜,百鬼慶祝。


    “拜見新冥主,祝冥主萬壽無疆,百福千祥!”


    墨殤坐到那弧蹄紫檀黑羽鏤空寶座正位之上心想著:“這位置確實舒服,視野寬廣,可惜漓玥卻未曾我這氣派模樣。”


    禮成之後便是獻舞奏樂,吃酒寒暄的那一套程序。


    而都散場了墨殤仍呆坐在那寶座之上,一人在那諾大的宮殿之中倒是顯得有些清冷孤寂了。


    他還在苦苦迴憶幻境的事情,大都他都能找到一些聯係,唯獨那個裝束奇特的白衣姑娘讓他摸不到頭腦,還有她口中的“宇墨”又到底是誰?而今日漓玥到底為何沒有來?


    就這些問題就夠他在這裏想些個時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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