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馬坡。


    日頭西斜,裴元紹氣喘籲籲地趕來與龔都和張燕匯合,裴元紹身後,五十名軍士每人背負一隻大布袋,裏麵沉甸甸的,裝的卻是生石灰。


    張燕精赤上身。露出一身鼓鼓的健子肉,將一大捆幹草擲到路邊的蒿草叢裏,頗有些不高興地向龔都嘟嚷道:“領頭,弟兄們忙乎半天,淨在這裏割草了,我們又不喂豬。割這麽多草幹嗎?還打不打仗殺不殺官軍了?”


    龔都眸子裏掠過一絲凜然,一千流寇雖然幾經生死,卻還沒有經曆過真正的大仗惡仗,所以對戰爭的殘酷性和死亡的承受力有限,這個時候,要盡量避免和官軍硬拚,所以龔都就必須想方設法使用奇計來對付官軍。


    隻有經曆的勝仗多了,才能培養出流寇們的信心,在他們心中建立對官軍的心理優勢。到了那時候,一千流寇才是一支值得信賴的軍隊,也就有了和官軍正麵一戰的實力。但是,絕不是現在。


    馬躍冷然一哂,問道:“老張,你以為割草和打仗無關嗎?”


    “呃,這個……”張燕撓了撓頭,不解地反問道,“有關係嗎?”


    “當然。”龔都冷然一哂,決定給張燕和裴元紹這兩個莽漢上一堂戰術課,指著麵前的緩坡說道,“牧馬坡是涉縣後院通往前庭的必經之路,如果官軍來襲。將肯定經過這裏。”


    張燕和裴元紹同時點頭,這個容易理解。


    龔都臉上掠過一絲猙獰,沉聲道:“這裏地勢平緩,蒿草叢生,三麵皆是緩坡。唯有南麵是一片沼澤地。現在正是秋分時節,天幹物枯、草木枯黃,極易燃燒,如果我軍從東、西、北三麵同時縱火,大火從四周向中間漫延,官軍就隻有往南退卻一途。”


    張燕和裴元紹似懂非懂地點頭。


    迴頭看了看堆放整齊的五十隻布袋,臉上掠過殘忍的殺機。冷然道:“隻要官軍退入麵沼澤地,他們就將陷入死地,神仙也救不了他們了。”


    “呃……”


    管亥和裴元紹同時打了個冷戰,馬躍此時的眼神令他們背後直冒寒氣。


    馬躍悶哼一聲,沉聲道:“老管,老裴,照我原先的吩咐,抓緊時間準備!”


    “是,大頭領。”圍鳥溝才。


    兩人答應一聲,一溜煙去。


    ...


    “主公,這樣做真的好嗎?”泰達米爾手上拿著一張大號捕魚網,身後的弟兄們手上也拿了大號的捕魚網,這捕魚網展開足足有三米長,四周都綁了塊石頭,這一網下去,若是對準人多密集的地方,估摸著一下子能收個五六人。


    “敵人是魚肉,我們是刀俎,這有何不可?媽的,這一票幹完,我就是梟雄了!”我搓了搓手,心裏激動得很。


    “大蘿卜,我......我害怕。”銳雯坐在一匹馬上,看起來十分無助。“我不想待在這兒。”


    “這有什麽可怕的啊?看你夫君大展神威,無堅不摧。以後,你就當我壓寨夫人,享盡榮華富吧!”我露出了一個邪性的笑容。


    “我才不要當你的壓寨夫人......”銳雯嘟嘟嘴,但是心裏卻對我的調侃沒有一點反感,當然,這種小女生的心理,我自然是猜不出來的,不過我也不是那種窮兇極惡之人,要我霸王硬上弓,那得看情況,對於銳雯這種情況,我是打死也不會幹的。


    “主公,下方官軍們已經到了!前方便是那涉縣前庭,這群黃巾賊若是有點腦子的話,應該能知道官軍會來和他們算賬的,不過看那牆頭高高掛起的旗幟,估摸著沒有走。”趙信眯著眼睛,“還一千流寇呢,這黃巾賊。”


    “能想得到計謀阻擋官軍的那還叫黃巾賊?他們要是能有計謀,我就把自己的腦子挖下來給那獻計之人當尿壺。”泰達米爾嗤之以鼻。


    李嚴帶著八百人在身後,騎著馬,前排是刀盾手,中間是長槍兵,後排兩百人則是弓箭手,可謂是既有肉,又有近戰輸出遠程攻擊,很完美的配合。


    周圍是一峽穀,估計那李嚴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上頭有人”。


    “噓,小聲點,別被聽見了。”我豎起手指放在嘴中,泰達米爾沒見過這個手勢,但是他也學的有木有呀,對著後邊潛伏的人做著同樣的手勢,“你們幾個,安靜點!”


    “是,將軍。”


    ......


    “快,快點,後邊跟上,別掉隊。”


    “前軍繼續疾進,不要停下。”


    李嚴騎在馬上,不住地催促士卒加快行軍度。


    侍衛長張球以衣袖拭了拭臉頰上淌下的汗水,羨慕地看了看李嚴威風的坐騎,叫苦道:“李大人,竭息片刻吧,小人實在是沒力氣,唿,真走不動了。”


    “不行,不能竭!”李嚴斷然拒絕道,“前庭流寇隨時都有遁走的可能,必須搶在流寇逃走之前趕到,將之一鼓作氣擊滅。”


    張球苦著臉道:“李大人,似這等急行軍,就算能搶在流寇遁走之前趕到,軍爺們怕也沒力氣廝殺了,如此一來,反而不利。不如暫且休息,待養足了精神再徐徐而進。”


    李嚴不屑地瞥了張球一眼,哂道:“村野匹夫,安敢妄論軍事?豈不聞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乎?全軍將士聽令,切切不可忪懈,一鼓作氣殺往前庭,待消滅了流寇,陳大人重重有賞。”


    張球小眼睛地掠過一絲憤怒,隻好拖著疲憊的雙腿繼續趕路。


    再往前行進不及三裏,全軍開進一片蒿草叢生的緩坡,旁邊則是一較高,但是坡不陡峭的峽穀。李嚴眉頭一皺正欲喝止行軍,眼角忽然掃見南麵有片沼澤濕地,加之這片緩坡地勢平緩,周圍這邊的峽穀之上就算有突發情況,也足以讓士兵們反應過來,前方視野開闊,不利於埋設伏兵,這才釋然,表情輕鬆地問張球道:“張侍衛,此是何地?”


    張球道:“迴大人,此處名牧馬坡,再往前一裏就是前庭了。”


    張球小眼睛地掠過一絲憤怒,隻好拖著疲憊的雙腿繼續趕路。


    李嚴神情一振,揮舞馬鞭朗聲道:“三軍聽令,前方五裏就是張莊,加快行軍!”


    ……


    北邊不遠處的小山頂上,龔都輕輕一揮手,身後兩名流寇手一鬆,堪堪扶住的一顆孤鬆就轟然倒下,一名臂力強勁的小頭目張弓搭箭,在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響中,強弓已被拉成了滿月狀。


    看到北側小山頂上的孤鬆倒下,東側的張燕和西側的裴元紹同時挽弓搭箭,早有流寇將插在灰燼中的帶火柴禾拔出,湊到塗有燈油的箭矢上一撩,箭矢就騰地燃燒起來,然後手一鬆,弓統嗡的一聲,帶火的箭矢已經淩空射出。


    “咻!”


    “咻!”


    李嚴話音方落,隻聽三聲淒厲的破空聲響,三支火箭從東、西、北三個方向同時射出,李嚴和八百官軍眼睜睜地看著那三支火箭在空中劃過彎彎的弧線,一頭紮落在枯黃的荒草叢中,還沒迴過神來,三處火頭已經騰地燒了起來。


    我迴頭看來一眼泰達米爾,泰達米爾瞪著一雙眼睛,滿是不可思議,喃喃自語:“這...黃巾軍真會計謀?”隨後,泰達米爾見我在看他,尷尬地一笑,隨後麵朝天吹起口哨來。


    我見這弓箭射來,定睛一瞧,隨後笑了:“媽蛋,嚇老子一跳,我還以為這黃巾軍的伏兵就在我們附近呢,原來他們趴在那牧馬坡上,嘿嘿,我這地方他們要是看得見,那我是真的服!”


    “主公,現在亂了,要不要我帶人下去捅他們?”趙信伏在我身邊,長槍橫在麵前,躍躍欲試。


    “不急。我們接著看就是。”


    李嚴最先反應過來,臉色大變,厲聲吼道:“全軍加快腳步,馬上通過牧馬坡!”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更多的火箭淩空射來,不斷地攢落在官軍周圍,一千流寇精心準備了整整一個上午的幹草這會終於揮了應有的威力,火頭迅擴散,風助火勢,很快就燒成了一片,從北、東、西三個方向氣勢洶洶地逼了過來,將李嚴和八百官軍死死困在中間,隻剩下南麵那一片沼澤地沒有起火。


    李嚴大驚失色,還沒等他下令,慌了手腳的八百官軍早已經不等他下令,亂哄哄地逃了過去。


    “卟嗵卟嗵……”


    官軍像下餃子一樣跳進冰冷的沼澤裏,厚厚的淤泥立刻沒到了他們的膝蓋,令他們舉步唯艱,有幾個倒黴的更是迅下沉,眨眼間消失在泥潭裏,令後麵沒有落水的官兵看得心驚肉跳,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熊熊的火勢很快就漫延過來,站在岸上已經抵擋不住那灼人的勢力了,走投無路的官軍把眼睛一閉,縱身往沼澤裏跳去,留在岸上將定得被燒殺,跳進沼澤裏雖然也可能喪命,但至少還有很大的活命機會。


    李嚴也挾裹在亂軍中策馬跳進了沼澤,但和心中慶幸的士兵不同,他知道賊寇既然在牧馬坡設計了如此惡毒的火攻之計,斷不會在南麵沼澤留給官軍一條生活,隻怕還有更惡毒的手段等著呢。


    “哈哈,得虧我沒動,不然信爺今天就栽這兒了!”趙信心裏一喜,他下方正是那片沼澤地,之前以為是個泥潭,不深,要不是這群官軍,自己就帶著人一起掉到沼澤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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