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節目的播出分為直播和錄播兩種方式,而現場直播又分同期直播和延時直播。

    通俗地講,延時直播就是節目播出的時間,要比節目開始的時間有一定的延遲。目的是為監播人員提供一定的監播時間,以防止不利於社會穩定和安全的畫麵及語言播出。

    國家廣電總局規定,有群眾參與的電視節目必須延時播出20秒以上。而導播前麵有一個刪除鍵,拍一下刪除五秒,兩下就是十秒。如果節目直播過程中有不法人員混入,喊出一些破壞社會安定團結的反動話語時,導播人員必須在第一時間按下刪除鍵,一旦不及時就算播出事故,有些事故是台長也擔不起的。所以除了全民讀秒的春晚外,大部分的現場直播其實都是有三十秒技術延時的。

    導播一看秦時月栽到台下,來不及細想,伸手“啪啪啪啪”就拍了四下刪除鍵,拍完之後,後背上的汗都下來了!他自然是知道秦時月的背景,要是台長外甥耍賴逃走,被氣地栽到台下的鏡頭播出去,他這導播也就不用幹了!可如今四下拍完,他心中更慌,暗暗祈求一會可不要再出事了!因為現在隻剩十秒延時,再出事故真的隻能聽天由命了。

    李靜香見秦時月栽到台下,心中暗叫不好。她雖厭惡台長和秦時月等人的做法,更不願勢頭不錯的《夢想人生》折戟沉沙,可她深受台長器重,大請大受,怎敢惡了晉台長。雖然心中不願,也隻能忍著做節目。

    秦時月被張鐸戲弄固然讓她心中暢快,可栽到台下的鏡頭要是播出可就是事故了。她瞧著攝影機旁的直播顯示屏上已經變成她的畫麵,忙微笑著說:“哇,果然是唇槍舌劍,氣氛好激烈啊!隻是秦老師突然有急事,要先離開一下,讓我們把鏡頭轉向思遠,看看他又有什麽見解!”

    現場的觀眾見到這個場麵,卻是一片嘩然,他們眼睜睜地瞧見秦時月被氣地栽到台下,又迅速被工作人員抬走,一個個興奮的不得了,更加期待齊思遠的表現了。

    電視機前的觀眾則有些茫然,他們隻看到孟南星《明史》背的正順溜,突然見秦時月站了起來,然後鏡頭就轉到李靜香身上,說秦時月有事先走了,誰勝誰負竟然沒個結果。不少電視機前的觀眾破口大罵京城衛視做假,說是直播節目,其實還是錄播,要不然怎麽隻給秦時月一個起身的鏡頭就說他走了呢,裏麵肯定有情況。

    電視機前的觀眾不解、氣憤,而此刻坐在現場的齊思遠的心情則極為複雜。他心中暗恨秦時月貪婪如蛇,愚蠢如豬,膽小如

    鼠。被孟南星嚇走了不說,居然還被氣地掉到台下,真是丟人至極。

    《明史》兩百多萬字,裏麵的人物不勝枚舉,隨便說那個不好,他居然按照本紀的順序從頭提問,真是沒見過這麽笨的。

    齊思遠對秦時月失望至極,心中卻也暗自興奮,躍躍欲試。他在心中暗暗說道:“終於輪到我出場了,孟南星,我就不信你有什麽真本事,今天碰到我,算你倒黴了。”

    齊思遠微微一笑說:“秦老師那邊臨時出了一點狀況,我代他向各位觀眾說聲抱歉。我本人是學曆史專業的,不過對文學創作也是有那麽一點點的研究,看了‘星仔’的《明朝那些事兒》,心中有些想法不吐不快,不知‘星仔’能否聽的了在下的一點建議呢?”

    張鐸心中冷笑,又是這個套路,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伎倆。嘴上說道:“哦,但說無妨。”

    齊思遠說:“曆史是一門很嚴謹的學問,容不得半點虛構和演繹,可我看《明朝那些事兒》語言粗俗,文筆不堪,結構散亂,毫無文采可言,不知‘星仔’作何解釋呢?”

    張鐸冷笑道:“思遠兄這話可就說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齊思遠不屑地笑了:“哦,不知‘星仔’有何高見啊?”

    張鐸正色說道:“我認為曆史有三種,第一種叫曆史真相,已經淹埋在曆史的長河中,無人知曉。第二種叫曆史記錄,雖然是官方記載,但其實各有偏頗。第三種叫曆史讀物,是後人根據曆史記錄有選擇地編寫出來,供大眾百姓閱讀了解的。”

    “因為沒有多少人願意去看,或者說有時間、能力去看那些浩如煙海,晦澀難懂的曆史資料。可既然是寫給普通的大眾百姓,就該用通俗易懂的語言,生動有趣的敘述。而不是賣弄文字,惟務雕蟲,專工翰墨,皓首窮經,寫出來的東西沉悶刻板,讀之索然寡味,望之令人生厭。這樣的作品,即使它的文采再好,史料再真實,對於普通百姓而言,也是毫無意義的。”

    張鐸說的‘惟務雕蟲,專工翰墨,皓首窮經’幾個詞出自《三國演義》諸葛亮舌戰群儒那段,罵‘小人之儒’的詞。齊思遠熟讀三國,哪能忍受這個,當下勃然大怒道:“荒謬,你高中都沒念過幾天,又不曾讀過什麽史書,也敢妄談曆史創作。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下之大;池中之魚,不知海洋之深。螞蟻緣槐,夜郎自大,實在是可笑可笑!”

    齊思遠一番話說得韻味十足,抑揚頓挫,雖然是罵人的話,卻不帶一個

    髒字,顯得他才子本色。無論是現場還是電視機前的觀眾,竟有不少人為他叫好!酒店包廂裏,馮玄清一幫人更是對齊思遠稱讚不已。

    張鐸卻反駁道:“非也,非也!像思遠兄這樣,大學讀到考研,讀書也破萬卷。跳出枯井,躍出淺池,當知天下之大,海洋之深,更該守正惡邪,忠於祖國,澤及當時,名留後世。可你妄自菲薄,惟務雕蟲,專工翰墨,皓首窮經,筆下雖有千言,胸中實無一策,真是可悲可悲!”

    齊思遠的腿有些輕微地哆嗦,他內心一激動,腿就忍不住。此刻的他即生氣又興奮,哈哈笑道:“好,果然是牙尖嘴利,我看你也有幾分學問,不如你我二人鬥上一場,一展才學如何?”

    張鐸此刻被逼到份上,退無可退,自然不肯示弱,輕輕笑了下:“正合我意,不知思遠兄要比什麽呢?”

    齊思遠得意一笑,說道:“本人除了號稱北方兩市一十三省文狀元,其實還有一個綽號!那就是對王之王——對穿腸!”

    張鐸驚唿道:“對——穿——腸?”

    “不錯,想必你也聽過我的名聲,若是怕了,此刻認輸還來及。若是一會比試中輸了,名聲頃刻皆休,可惜了你從前一番心血。”

    齊思遠不過是說些場麵話,他巴不得張鐸應戰,經過一番言語交鋒之後,感覺到張鐸並非不學無術之人。便要退而求其次,即便不能踩著張鐸出名,也要在天下人麵前一展才學。

    張鐸心中說,我怕你不吐血!“嗬嗬”笑道:“穿腸兄出對即可,無需顧慮太多!”

    齊思遠張口說道:“一鄉二裏,共三夫子不識四書五經六義,竟敢教七八九子,十分大膽。”

    張鐸心說,他是老天送給我打臉的吧!我以後是不是該學《西遊記》中的鎮元子,供奉天地呢!要不我早晚一炷香,晨昏三叩首?嗯,可以考慮!

    張鐸笑著說道:“十室九貧,湊得八兩七錢六分五毫四厘,尚且又三心二意,一等下流。”

    李靜香在旁邊說:“哇,對的好工整啊!”秦時月被抬下去之後,她對這個節目就已經不怎麽報希望了。雖說栽倒的畫麵沒播出去,可現場上百位觀眾,有一個爆料,這件事就會成為電視圈的笑柄。到時候晉文和惱羞成怒,肯定會遷怒這檔節目,她現在盡人事,聽天命,居然安心看起熱鬧來,若非兩人實在對的精彩,還不會說話呢!

    齊思遠又說:“圖畫裏,龍不吟,虎不嘯,小小學生,可笑可

    笑。”

    張鐸說:“棋盤裏,車無輪,馬無蹄,叫聲將軍,提防提防。”

    台下觀眾紛紛叫道:“好好,對的好!”

    齊思遠卻說:“哼,學生對將軍,什麽天才作家,原來也不過如此!”

    張鐸心中暗叫遺憾,急切之間,他實在想不到合適的替代句子,隻得用前世的原句,確實對的不工整。

    齊思遠沉思了一下說道:“鶯鶯燕燕翠翠紅紅處處融融洽洽。”

    張鐸閉了眼睛,似乎在聞什麽一般,樣子十分陶醉地說:“雨雨風風花花葉葉年年暮暮朝朝。”

    齊思遠的額頭上開始冒出一些細汗,沒了最初的從容,絞盡腦汁地想一些複雜的對子,想要難倒張鐸。

    現場觀眾則十分興奮,今天這期節目算是來著了,這麽刺激的才子對決可實在不多見啊!有支持‘星仔’的大聲喊,“‘星仔’對的漂亮!”支持齊思遠的則喊,“思遠,快出對子對死他!”

    齊思遠靈機一動,想到一個對子,興奮地說:“十口心思,思君思國思社稷。”

    張鐸用食指向左右上方虛點,最後指向李靜香說:“八目共賞,賞花賞月賞靜香。”

    李靜香聽了,臉上就是一紅,見慣大場麵的她竟突然害羞起來,說不出的嫵媚風流。她原以為張鐸真是秦時月等人說的欺世盜名之輩,如今看來卻是貨真價實的才子。

    齊思遠卻有些驚慌失措,這張鐸除了一個對子對的不算太工整外,其餘都可說天衣無縫,而且又快又急。哪有像他這樣對對子的,以往跟其他學者對對子,哪個不是想了又想!難道他是真才實學,難道我全錯了?

    齊思遠心中不服氣,心說我堂堂北方兩市一十三省文狀元,會輸給你一個高中生?顧不得自己的才子風度,一臉兇惡地說:“汝家墳頭來種樹。”

    張鐸笑嘻嘻地說:“汝家澡盆雜配魚!”

    齊思遠心中一驚,隨即又說:“魚肥果熟入我肚。”

    張鐸用戲謔的語氣說道:“你老娘來親下廚!”

    齊思遠脾胃不好,經常麵無血色,最怕生氣。想他北方兩市一十三省文狀元,對王之王對穿腸,一番苦心謀劃,竟然當著天下人的麵,輸在張鐸一個小小的高中生手裏,實在讓他心有不甘。他用手指著張鐸,不等再說什麽,便覺得喉頭一鹹,一口血就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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