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自窗外傾瀉而來,落在少年清秀白皙的臉上,刺的他不時皺眉。張鐸翻了個身,依舊閉著眼,心中卻暗暗納悶,記得昨晚有拉窗簾啊!

    這時忽覺身子自高處落下,雖明知在夢裏,卻還是雙腿“唿通”一下,陡然驚醒。

    張鐸猛地睜開眼,向窗戶看去,卻被視線所及處的景致驚呆了。

    “我昨晚才喝三瓶,不至於啊,《盜夢空間》?第二重夢境?”

    張鐸確定自己沒有被車撞、雷劈、電打、水淹,那些穿越重生常有的橋段統統沒在自己身上發生。就是昨晚心情極差,在家喝點啤酒,可眼前又是什麽情況?

    狹窄的單人床,花色老土的舊被罩,以及種種過時落伍的老物件。張鐸用手掌輕輕敲著太陽穴,眼睛忽然一亮,瞬間醒悟過來,這是自己高中時臥室的樣子啊!

    說起高中,張鐸心裏就覺一陣難過。每次反省自己,迴想這三十多年的種種錯誤,都想迴到高中時代,重新來過。

    他原本成績出色,勤奮努力。後來喜歡上班裏的一個女孩,被拒絕後自暴自棄,最後在一所金融專科混了三年。

    畢業時本有機會考進銀行,卻好高騖遠遠走南方,混了三年一事無成。

    迴老家後始終沒找到太合適的工作,想進銀行又花不起錢。最後混跡在省城一家大型書店,沒事看書複習備考公務員,卻不想一考多年,次次落榜。

    這次他筆試已經考到第一,誰知還是被第二刷掉,心中淒苦憤懣,不一而足。一個人在家喝了三瓶,就醉的不省人事。

    迷迷糊糊中,張鐸迴想這三十年來的渾渾噩噩,難過的隻想大哭一場。

    他工作不好,沒錢買房。年輕時還有幾個女孩當他是潛力股,關係曖昧。可隨著年紀漸長,屢次相親都被人嫌棄。

    原本還指望著考上公務員,一切會慢慢變好,可惜等到最後還是希望落空。

    “真想迴到高中時代,一切都來的及,人生還充滿希望!”這是他昨天大醉之後,躺在床上說的一句話。沒想到再次醒來,會是這個樣子!

    “我不會真的重生了吧?現在究竟是在做夢,還是那邊才是大夢一場?”他心中隱隱期待,卻又覺得無比心慌。

    在床上躺不住,張鐸索性下地。可走到門口想推開門時,卻又猶豫了。

    如果外麵不是自家廚房,而是一個稀奇古怪的房間,那就證明他並沒有重

    生,而是進入一個非常真實的夢幻空間罷了。

    張鐸覺得自己心簡直要懸到嗓子眼,手微微顫抖,剛要開門時,卻聽外麵說道:“再弄個韭菜炒雞蛋,兒子愛吃!”

    “已經好幾個菜了,大早上的能吃多少!”

    “今天是咱兒子上市一中報道的日子,不得像點樣啊!”

    “那你把韭菜挑了!”

    外麵說話的正是老爸老媽,尤其是老爸那喜悅自豪的聲音,張鐸已經很多年沒聽到過了。

    自從他高中成績下滑後,跟老爸的關係就很緊張。之後的十多年裏,兩人一度達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後來老爸身體不好,臥病在床,關係才算緩和。他一直堅持去考公務員,也是為了滿足老爸的心願。

    “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失望,一定讓你繼續以我為榮!”張鐸心中暗暗說道。

    忽聽外麵又響起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媽,我哥起來沒?”應該是小妹張彤。

    “沒呢,讓他多睡會!”

    “真是大懶豬,我去叫他!”

    張鐸聽的心中一慌,下意識地一轉身,飛快迴到床上鑽進被窩裏。

    小妹張彤自小聰明伶俐,乖巧可愛,樣貌也不錯。隻是農村多半重男輕女,老爹更是思想老舊,整天隻想著兒子將來能出人頭地,光耀門楣,對張鐸偏心太多。張彤雖然偶爾口頭抱怨,卻一直對他很好。

    如果親戚給妹妹什麽好東西,一定記得留給他。張鐸闖了什麽禍,小丫頭從來不會告狀,隻會為他求情,老爸每次要打自己,巴掌還沒落下來,她那邊到先哭了。從來不會搶電視,卻常常在自己看電視時給他洗蘋果吃。而張鐸離家在外獨自生活這些年,已經幾乎不再吃蘋果了。

    心裏正想著,忽覺鼻子被一隻小手捏住,張鐸閉了半天氣,終於睜開眼將她的手打掉。“小丫頭,就知道搗蛋!”

    “嘻,哥,你沒被我捏缺氧吧?”剛剛十四歲的小丫頭,還是一個天真活潑的小蘿莉,不是那個整天在朋友圈曬娃的婦人。張鐸望著她那稚嫩的麵龐,直覺的精神恍惚。

    “哈哈,我老哥睡蒙圈了,我去告訴老爸!”小丫頭樂顛顛地跑出,這種無傷大雅的小報告,是她最喜歡的打的。

    張鐸躺不下去,索性起床穿過衣服。黑西褲,白襯衫,加一雙一百多塊的皮鞋。那是父親買給他的第一雙皮鞋,前世時他帶在身邊十幾年,不知修過多少次,

    始終不舍丟棄。收拾之後照了照鏡子,倒也算翩翩少年,轉身出了屋。

    父母和妹妹都在廚房中忙活,桌上擺了幾個做好的菜。雖然早就知道,心裏還是覺得暖暖的。自從大學畢業之後,這種待遇真心不多了。

    張鐸說道:“早上做怎麽多幹嘛啊?又吃不了多少。”

    老爸轉過身,滿臉都是喜悅道:“那怎麽行,今天是你去市一中報道的日子,我兒子這麽有出息,可要好好慶祝。”

    老媽望著老爸眉開眼笑的模樣,也忍不住說笑道:“老張,你可想好了,到底是你兒子還是我兒子?”

    原來張父為人好大喜功,極要強要臉麵。日子從結婚時的一窮二白過到鄉中富戶不說,對張鐸的期望,也是快比天高了。

    從前張鐸每次考了第一,他便洋洋得意,到處炫耀,我兒子如何如何,喜不自勝。若是成績不好或闖下什麽禍事,便會大罵張母,看你養的敗家兒子,你就慣著吧,慣著吧,我看你能慣出個什麽玩意。其實他比誰都慣著張鐸。大家都知道他的一貫表現,不禁都笑了。

    張父毫不介意,一把摟過揉搓著張鐸的腦袋,“當然是我兒子,多像我,要不能考上市一中嗎!”這迴大家笑的更厲害了,原來張父上學時可是頑劣的很,隻讀到小學六年級。

    張鐸洗漱過後,飯菜已好。一家人坐到桌上,張父問:“兒子,來一瓶?”同別家大人不讓孩子喝酒不同,張父不一樣,他酒量不行,總希望兒子能多喝,總是樂嗬嗬地看兒子喝啤酒。

    不等張鐸迴答,小丫頭張彤搶著說道:“我去拿啤酒。”扔下筷子,一溜煙地跑掉了。不多時拎出一瓶哈啤,另一隻手中卻多了一瓶果汁。

    張鐸笑著說:“小丫頭原來是假公濟私啊!”

    “幫你拿啤酒還說我,哼!”小丫頭不滿道。

    張鐸給父親和自己倒上啤酒,母親和小妹也倒滿果汁,張父舉起酒杯說:“今天是兒子到市一中報道的日子,兒子這次真是出息了,兩個月的時間,從年級十幾名進步到年級第一,中考縣裏第三,還考上了市一中,以後要繼續努力,不許驕傲。爭取以後考個好大學,金榜提名,大家幹杯!”

    父親的話讓張鐸想到了很多,許多年後,當他一次次地失敗時,他總是禁不住去想,如果當年我中考不那麽成功,也許我的人生會是另外一個樣子。

    在這之前,張鐸是個勤奮紮實的孩子,可那中考的成功,讓他

    誌得意滿,他總覺得自己一定是夠聰明,從此之後,總是自恃聰明而不肯勤奮,可惜,卻再也沒有中考的那種幸運了。

    罷了,就算是上天賜給我這可憐可恨人的美夢也好,還是之前不過是做了一場噩夢也罷,總之今生今世,定要做出番事來不可。

    “幹!”張鐸仰脖喝掉杯中啤酒。所謂相由心生,張父忽然覺得自己那個平時三腳踹不出個屁來的兒子喝起酒來還有那麽點豪氣幹雲的味道。說道:“兒子,再來一杯!”

    張母埋怨道:“淨招孩子喝酒,這孩子也是,慢點喝,嗆著了怎麽辦。”

    張彤卻有點眼前冒金星,突然間覺得哥哥變帥了,嘴裏卻還是哼道:“還是沒我好看。”

    望著父親那熱烈而殷切的眼神,母親滿意而歡喜的神態,妹妹有些崇拜的樣子,前世種種忽如電影鏡頭般一一閃過。

    初入高中時的誌得意滿,被喜歡女孩拒絕後的自暴自棄,自恃聰明不肯用功時的渾渾噩噩,高考失利時的消沉,父親的憤怒與陰鬱,母親的失望與沉默,妹妹的哭泣與驚慌,大學時的得過且過,初入社會時的躊躇滿誌,意氣風發,幾年後被現實壓迫的苟延殘喘與麻木不仁。影像越來越快,終致他的眼睛漸漸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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