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行軍


    “議論洶洶?請我定奪?”陳誠怫然不悅地道:“我當然知道漢陽這裏的事情不好處理,不然也不會將軍隊在這裏停留十天。但是如果你不能處理好的話,我可以換一個能處理好的人上來。”


    呂方道:“郡中議論,臣自能壓製下去,隻是不知道主公還有何謀劃,怕誤了大事。”


    “恩?”陳誠問道:“什麽意思?”


    呂方道:“田樂陽逵引兵前往武都,聽說還得了主公的書信,隻怕過不了幾天,韓遂就會從武都迴到金城,那時他和李相如有金城和隴西兩個郡,手上依舊有著幾萬兵馬。難道主公就沒有一點防備嗎?”


    “你認為韓遂會起兵造反?”


    呂方搖搖頭,道:“於主公而言,於我等而言,韓遂是會起兵造反,但西涼軍在朝廷看來,又何嚐不是叛軍?主公向來思慮深遠,謀定而後動,怎麽會看不出來韓遂不死會有什麽後果?”


    他直起腰杆,望著陳誠,道:“漢陽一郡事小,涼州全局事大,是以臣不敢自專,特來請求主公指導。”


    連呂方也看出來了麽?陳誠不禁沉吟起來,片刻後,問道:“這件事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還是聽別人說的?”


    呂方道:“是臣私下揣度,並無他人告知。”


    陳誠麵色緩和起來,他伸手在大腿上敲了敲,然後對左右道:“你們先下去,把守住大門,暫時不許任何人過來。”


    牙兵們應諾,然後一起走到了院門之外。等到甲葉錚然的聲響遠去了,陳誠從蒲團上站了起來,道:“不瞞你說,出兵之前,閻尚書就說先留著韓遂的性命,就等著他起兵。那樣的話,我們才有機會南下,徹底......至少是解決涼州的大部分問題。”


    呂方心中恍然,怪不得還未出兵的時候,就將李俊,王靈,姚瓊這些漢陽人和武都人從朔方五原調了迴來,又將他放在了隴縣附近,說是保護糧道,實則是另有吩咐。原來是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料到了現在局麵麽?


    自己思索許久才猜出來的事情,卻原來不過是別人早就已經規劃好了的嗎?就是不知道是閻尚書設謀,還是主公的計策。呂方想明白了這一點,不但沒有覺得受到了打擊,卻反而變得愈發振奮了起來。


    他沉聲問道:“若是韓遂起兵,那臣便聯絡武都郡張橫和安定郡馬騰,三路夾擊韓遂和李相如的聯軍!”


    陳誠搖了搖頭,道:“不,你不用出兵,甚至連漢陽郡的其他地方都不用管,隻要把冀縣到上邽這一帶守好就行了。別的我都不擔心,就怕朝廷的兵馬趁我們內亂的時候殺了過來。”


    呂方道:“朝廷現在自顧不暇,應該沒有餘力理會西涼的事情。”


    “誰知道呢?要是韓遂以歸附朝廷為條件,換取朝廷出兵呢?關中戶口數十萬,咬咬牙,擠出個兩三萬兵馬也不是難事。”


    “這怎麽可能?他即便是投降了,也難逃一死!”


    “韓遂心思多變,不可不防。但不管他怎麽怎麽狡詐,我們鎮之以靜即可。”陳誠道:“我不日就會帶兵返迴銀川,到時候你這裏的兵馬就不多了。你隻管守好冀縣到上邽一帶就行,其他的事情,我自會處理。”


    “那隴縣等地的事情?”


    陳誠瞪了呂方一眼,道:“你既然知道了府中的謀劃,還糾纏這麽點事情?”


    呂方夷然無懼,昂首道:“臣身為漢陽太守,自然要站在漢陽的立場上說話!”


    “哼,”陳誠在大堂來迴走了幾步,道:“自古以來,想要大治,就必要先經過一番大亂。不把那些舊有的利益階層一掃而空,就不可能進入到新的時代。涼州要是不打上一場,不死一些人,終究還是會繼續亂下去。這麽說,你可明白了?”


    “是,臣明白了。”


    陳誠道:“隴縣等地的事情,你要是能說動馬騰將地盤吐出來,那算是你的本事。要是不能,那就先等著,自有處理的時候。”


    兩日後,陳誠帶著五千多大軍北返,順著來時的道路,向著銀川進發。走到三水縣附近的時候,天上就開始下雨,並且夾雜著冰雹。天氣陡然變冷,士兵推著大車在雨地之中跋涉,苦不堪言,士氣頓時減少了不少。


    不是他非得挑這個麽時候行軍,而是之前需要以大軍震懾各方,這樣張橫的部眾和將士家屬才能安全地橫穿大半個涼州,從張掖前往武都。現在張橫已經入主了下辯,那他們自然就需要盡快趕迴銀川了。再等下去,天氣隻會變得更加的惡劣。


    不少士兵被惡劣的天氣擊倒,發起了高燒。陳誠雖然有著兩級的“醫療”技能,但是一次卻隻能顧到九十多人,不停輪換也有顧不過來的時候。大軍出征的時候,天氣雖然開始轉涼了,卻並沒有多冷,軍中有一些雨具,卻沒有為士兵準備冬衣,


    要是繼續在漢陽待下去,一旦到了冬季雪落的時候,那就更加麻煩。再說漢陽這裏也供養不了這麽多人。這次急著趕迴銀川,沒想要會碰到下冰雹這種事情,軍中有不少人因為受寒而生了病。即便是那些羌胡騎兵比漢人更耐苦寒,也一樣有病倒的。


    “唿!”“哢嚓!”


    狂風刮過,將旗折斷,見到這一幕的士兵都不禁變了臉色。陳誠也見到狂風折斷將旗的事情,但是他卻並不以為意。他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在馬背上直起身子,對著士兵們大聲道:“馬上就到三水了,大家再辛苦一些!在城裏過夜總比在野地淋雨強,你們說是不是?”


    周圍的士兵被凍得嘴唇青紫,卻依舊大聲應和道:“不錯!”


    魏冉道:“主公不如帶著侍衛親兵先行,其他人在後麵趕過來就好。”


    如果隻是少量騎兵的話,移動速度肯定是會快於大部隊的。陳誠哼了一聲,道:“讓楊秋派一百騎先去三水,讓馬玩準備好食物和住宿的地方。”


    “諾!”


    陳誠看了看陰沉的天,又補充道:“讓他多準備些熱水和粗布衣服,看這架勢,雨隻會越來越大。”


    “這.........”,魏冉遲疑了起來,道:“我們這許多人,城裏能給個歇腳的地方就不錯了,哪裏還有餘力準備熱水和衣服?”


    陳誠道:“給馬玩十萬貫,就說我們是出錢買,不是白要他的東西。”


    說是十萬貫,實際上還是銀幣。銅錢因為太沉重,轉運不易,因此軍中攜帶的很少。恩,主要是陳誠帶的很少。他的“物品欄”裏麵也就放了幾箱子的銀幣而已。


    牙兵將被折斷了的將旗收起,大軍頂著風雨繼續前行。在這個時代,以及往後的幾千年裏麵,野外行軍都一直是很困難和艱苦的事情。除了少數由官府修建的官道以外,野外的道路被雨水一泡,都變成了泥濘和水窪。


    戰馬的蹄子踩上去,帶起許多的泥漿。士兵們的上身被雨水打濕,下身又被裹上了厚厚的泥漿。熱量迅速從人體中流失,病倒的士兵越來越多。


    楊秋是兵部尚書,他在統計了生病的人數後,打馬小跑著迴來,憂心忡忡地道:“主公,病倒的士兵已經占了一成多,快有兩成了,即便是打仗也沒有損失這麽多人!戰馬也倒下了幾十多匹,騾子和挽馬也損失了不少!”


    因為不是在戰鬥中,陳誠已經沒有穿著鎖子甲和鐵甲,身上隻批了一件布袍,也同樣被雨水所打濕。他對楊秋道:“不是有帶著幾十輛大車嗎?讓士兵們把大車上的東西都卸下來,將病號放上去。”


    “諾!”


    大軍繼續前行,離著三水隻有不到十裏的距離了。


    “報!”


    偵騎打馬而來,戰馬在泥濘中艱難地挪動腳步,然後停在了陳誠身前,“後麵有一輛大車陷在了坑裏!”


    陳誠還沒說話,楊秋就怒道:“陷在坑裏了,那就把車扔掉,後麵的人馬從邊上繞過去!”


    偵騎打了個寒顫,道:“車上還有十幾名病倒的士兵,他們病的很重,騎不了馬。”


    楊秋喝道:“讓人將他們綁在馬背上........”


    陳誠伸手打斷了他的話,道:“楊尚書帶著大軍先行,我去後麵看看。”


    楊秋看了看在泥濘中艱難跋涉的大軍,勸道:“主公,這裏離三水已經不遠了,十幾個人,就算是抬也能把他們抬進城裏麵去。”


    “我知道,我知道,”陳誠伸手在楊秋被打濕的肩膀上拍了拍,道:“但事先就已經有人告訴過我會下雨,我卻一意堅持在這時候趕路,因此才讓士兵們遭到了這樣的困苦。若不是我,大概也不會弄到這樣的地步啊。”


    楊秋大聲地反駁道:“這時候行軍大家夥都是同意了的,往常這個季節都隻會下雨,誰能想到這次還下起了雹子呢?這是上天的安排,又怎麽能怪到個人的頭上?”


    陳誠哈哈大笑,聲音洪亮,一如往昔。其實他並不想笑,隻是以此來振奮一下士氣罷了。他大聲地道:“楊將軍你先帶著大部隊前往三水,我隨後就來!”


    楊秋無奈,隻能帶著大軍先行。陳誠迴過頭來,對來傳令的偵騎道:“車子陷在哪裏了,速速帶我過去。”


    偵騎打了個噴嚏,叫道:“主公隨我來!”


    兩騎逆著人流向後房奔去,在隊伍的尾部見到了被卡在坑裏麵的大車。打車的邊上,幾名士兵和軍官正在大聲爭吵。


    “叫我說,弄根繩子,把他們綁在馬背上就行了!”


    “不行,他們本來就病的很重,車上有簾子,能擋住風雨,還暖和一些,要是在外麵繼續淋雨,這幾個人隻怕到不了城裏就要凍死了!”


    “他們會不會凍死我不知道,再這麽下去,乃公就要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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