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北地(12)


    中間是大道,左邊是村莊,右邊是田野。大道上的匈奴人已經被全部驅逐到了兩邊,陳誠讓擅長馳射的騎兵用弓箭給邊上的同袍以支援。不少騎兵射了幾箭後,幹脆從馬背上跳了下來,站在田埂上射擊陷入淤泥中的匈奴人。


    下了地之後,射箭的速度和準頭立刻就提了上來。不少匈奴人正緊張地和身前的敵人對峙,卻不妨邊上或是後麵箭矢突然就射了過來,將他們一個個地放倒。特別是那些從越騎營出來的士兵,大部分人都帶了兩張弓,下馬後換上步弓勁射,五十步內都能給予匈奴人以很大的殺傷。


    這股匈奴人並不是打頭陣的先鋒,主要目的是為了偵查南邊的敵情,也沒有存著死戰的心思,在被擊穿了戰陣後,很快就喪失了鬥誌,紛紛向後撤去。除了跳進農田的匈奴人死傷慘重外,大道上的,避讓到村莊和樹林中的匈奴人見狀不妙,就勒轉了馬頭,往後方逃去。


    趙雲縱馬從農田中衝出,長槍如龍,將落在最後的一名匈奴人挑起,鮮血濺在他身上,將本就星星點點的戰袍染上更多的紅色。他衝到陳誠身邊,勒住了戰馬,大聲道:“主公,不可再追了,匈奴人的援軍已經快到了!”


    陳誠點點頭,對身後的親兵道:“吹號角,收兵。”


    剩餘的四十多名親兵彼此看了看,一人站出來,說道:“掌管號角的馮二剛才被刺下馬了。”


    陳誠道:“銅鑼呢?”


    “張老大也死了。”


    “..........腰鼓呢?”


    “在這裏!”


    陳誠沒好氣地道:“那就敲腰鼓啊!”


    鼓號聲接連響了好幾遍,廝殺中的士兵們這才撤了迴來。不少的士兵坐騎的脖頸下,還係著匈奴人齜牙咧嘴的腦袋。花了小半個時辰收攏士兵,重新整隊之後,發現共斬獲四百多級,己方也傷亡了幾近百人。其中戰死者和輕傷,重傷的比例接近一比一比一。


    士兵和將領們都很是興奮,認為這是又一次大勝。陳誠卻覺得這是很正常的事情,那些跟隨著他從洛陽城中殺出來的將士也都這麽認為。匈奴騎兵雖然勇悍,但是跟北軍比起來,還是差了一點。最主要的是,他們的裝備太差了。別說是鐵甲了,大部分人就是一身的皮毛或是布袍,防禦力和沒有差不多。


    而且他們的武器也很糟糕,西涼軍好歹能夠自己製造武器,就算質量差了點,做工粗糙了點,基本上還能自給自足,而匈奴人卻是主要靠搶掠,再就是靠抓捕的漢人工匠打造。所以匈奴人雖然兵強馬壯,卻隻能占據了鮮卑人遺留下來的三分之一的遺產。


    十幾年來,他們既不能向東擊敗烏桓人,也未能往西打垮羌人,南方又是龐大的漢人朝廷,哪怕朝廷已經是海內鼎沸,哪怕張角一唿百應,攪動天下,匈奴人還是沒敢去招惹。這次出兵,便是為了打破被三麵包圍的局麵。


    當然,順便還是想要多搶一些東西,多擄掠一些人口。所以在攻破廉縣之後,匈奴人就一直在劫掠周邊的村寨鄔堡,連同城池中的人口財物一起,往臨戎方向送去。


    匈奴人的動作很快,這便剛整隊完畢,他們的後續部隊就已經出現在了視線的盡頭。邊上池塘中,水麵不停地起伏,仿佛大地都在震動一般。


    不少將士麵色微變,心道:“匈奴人來的好快!”


    陳誠舉起長槍,高聲道:“姚瓊!”


    姚瓊立刻大聲迴應:“主公,有什麽吩咐?”


    “你點上一百人,把死傷的將士和俘獲帶迴去。”陳誠提高了音量,對周圍道:“其他的人,跟我一起往西邊去!”


    他這一路是沿著黃河行軍的,是在所有出動兵馬的最右邊,本意是想看能不能和沿河而下的水軍配合。作為一個曾經幻想過“閃電戰”,“機械化作戰波”,“空地一體”,“多兵種合成”的未來人,他知道有的時候“一加一”能發揮出神奇的效果。


    但是可惜,就他所看到的情況,想要水陸配合大概是沒什麽指望了。在沒有人為幹涉,或者說人為幹涉活動不太嚴重的時代,黃河邊上並沒有太多可以停靠船隻的地方。最多可以在邊上射箭支援一下,想要兩棲登陸的難度實在是太高了。


    而且,河麵上水流湍急,船隻順流而下容易,想要再迴來就麻煩了。這是隻能用一次的殺手鐧,放出就是扔勝負手了。


    陳誠一邊思考著水陸並進的可能性,一邊帶著騎兵往西邊而去。成宜和楊秋也都碰到了匈奴人的偵察部隊,但是他們並沒有這麽幹脆利落的取得勝利,而是和匈奴人打成了膠著狀態。


    兩邊的軍隊在曠野中,在農田中,在大道上。在樹林中,在村寨中混戰。因為大部分都是高機動輕騎兵的緣故,加入戰場中的軍隊被打散後,往往會失去了建製,士兵找不到軍官,軍官也找不到士兵。


    當陳誠帶兵側擊過來的時候,很快就被放在外圍的匈奴遊騎兵很快就發現了。蒼涼的號角聲從北方響起,“嗚嗚嗚”的低沉聲響中,大隊的匈奴騎兵脫離了和楊秋成宜部隊的糾纏,迅速地向北離開了戰場。


    見到匈奴人開始逃竄,一處廢棄的村落中突然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鼓聲。鼓聲中,一杆大旗斜著挑出。旗麵上,繡著一個鬥大的“楊”字。大旗下,楊秋手提長槍,領著五百鐵騎兵從村子中撲出,狠狠地咬住了匈奴人的尾巴。


    在陳誠軍的配合下,包圍了一隻四百多人的匈奴軍。敵眾我寡之下,匈奴人很快就被擊潰,隻有數十騎逃了出去,其他的不是被殲滅,就是下馬請降了。


    “哈哈哈”,楊秋一邊大笑,一邊倒轉槍柄,將幾個匈奴俘虜狠狠地抽了一頓。


    陳誠勸道:“楊太守,還是先別打了,匈奴人的援軍馬上就要到了。”


    楊秋再打翻了一個戰俘,然後道:“我知道,上次他們就是這麽幹的,這次還是一樣。陳使君,我們叫上成宜,一起按計劃撤退。”


    陳誠表示同意,讓親兵將撿迴來的銅鑼敲的震天響。不一會,成宜軍也脫離了和匈奴人的接觸,開始後撤。在他們背後,成千上萬的匈奴人騎在戰馬背上,騎兵集群在大地上奔馳,蹄聲震動大地,仿佛天邊的悶雷一般。


    這等威勢,比之前的匈奴騎兵,強了何止數倍?


    一邊在快速迴撤,一邊則是緊追不舍。雙方一前一後,很快就奔出了二十多裏。


    風聲在耳邊唿嘯,草木急速地拉近,然後又飛快地落到了身後。戰馬奔馳的越發快速,要是不用力地夾緊馬腹,隻怕是要被馬兒癲飛了出去。邊上忽然有一匹戰馬前蹄一屈,龐大的身軀摔進了路邊的田地之中。


    馬背上的騎兵被摔到地上,折斷了脖子,當場就去世了。陳誠拉了拉韁繩,咕嚕斜著往邊上跑去,衝出了四十多米才停住了腳步,親兵們也跟著他跑下了大道。


    陳誠指著在地上哀鳴不已的戰馬和一動不動的士兵,道:“去個人看看怎麽迴事。”


    一名親兵打馬跑過去,跳下馬被檢查了一番,然後迴來稟告道:“馬蹄裂了,然後........”


    他比劃了一下,遺憾地道:“然後就摔死了。”


    陳誠歎了口氣,心道: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推廣文字,種田,打造更好的馬鞍和馬鐙,現在還要加上釘馬掌這一條了嗎?


    他對親兵道:“去把屍體帶上吧。”


    被摔死的也是親兵中的一員,武藝高強,作戰十分勇敢,跟著他衝陣數次都毫發無傷,卻沒想到死在了這裏,而且還死的的這麽憋屈。


    背後馬蹄聲越發的近了,陳誠對不遠處的趙雲道:“匈奴人追的太緊了,得讓他們嚐嚐苦頭。子龍,你帶兵去那邊的土丘後麵埋伏,等我這邊打起來了,你再殺出來。”


    土丘離大道一百多米,又有著高度差,足以讓騎兵將速度提到最高。趙雲唿哨一聲,領了兩百騎兵去土丘後麵埋伏。陳誠則領著一百餘騎兵在大道兩邊排成了三列。他自己帶著四十餘名親兵在第一列的位置,第二列的是使用長槍的衝擊騎兵,第三列的則是使用什麽的都有,但主要裝備還是弓箭和長槍。


    等了不到半個時辰,匈奴人的追兵就已經到了。當先的匈奴人跟之前看到的沒什麽兩樣,都是頭戴氈帽,或是光禿禿的梳著兩根小辮子,身上的衣服又髒又破,沾滿了油脂和泥土,看上去髒兮兮的。


    如果靠的近了,還能聞到他們身上的腥味和臭味。其實也不但是匈奴人身上才有氣味,就算是陳誠這邊的士兵,身上一樣會有很大的味道。畢竟,這是一個中低級官員也才十天洗一次澡的時代。那還是在較為溫暖的中原。


    不過涼州軍這邊的士兵身上的味道就算再大,也比不過匈奴人。在草原上,一個人可能一生也洗不了幾次澡。就陳誠所知道的,後來的鐵木真在編寫《紮撒》中明確規定,不準牧民在草原上的河流中洗澡,以免汙染了水源。


    匈奴人稱雄的時代,蒙古還連影子都沒有,但是在個人衛生這一項上,並沒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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