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是極為自負的人,聽了陳誠的歪詩,也不先說格律的事情,而是問道:“是何人竟然能與我曹孟德分庭抗禮?”


    陳誠笑道:“是我去年結識的一位兄長,姓劉,名備,字玄德。”


    “劉備,劉玄德,”曹操念叨了一邊,想了想,卻並沒有此關於人的印象,索性就不去想了,問道:“既然是國姓,得非漢家宗室乎?”


    “他是中山靖王之後,曾在盧植門下求學。”


    “劉玄德有何事跡,可稱英雄?”


    陳誠道:“玄德兄長曾招募鄉勇,參與平定了黃巾之亂。”


    曹操不以為然地道:“我也曾帶兵與黃巾賊交戰,彼輩人數雖眾,實則不堪一擊。”


    陳誠笑笑,又道:“之後兄長又跟隨公孫伯圭,與張舉叛軍激戰於石門,立下了不少的戰功,被封為平原令。”


    曹操點點頭,道:“這還有點像話,為國家掃除殘賊,是我輩的本分。但是如果隻是這樣,也算不得英雄。現下劉玄德正在何處?”


    陳誠又道:“因為督郵索取賄賂,兄長囊中羞澀,又不忍盤剝百姓,於是將那督郵綁起來用鞭子抽了一通,現在已經拋棄了縣令的職位,重新投奔公孫中郎將麾下去了。”


    曹操一愣,然後猛地大笑起來,道:“好,好,好個劉玄德,打得好!”


    笑了一陣,他又搖頭自得地道:“不過畢竟還是比不上我曹操,要是我跟他易地而處,就幹脆宰了那督郵,先出了胸中的惡氣再說!”


    陳誠心道:你們能一樣麽?你是曹嵩的兒子,劉備家中可沒有這麽硬的靠山。


    曹操問道:“執金吾前來拜訪,莫非就是為了看看我曹孟德是否是天下英雄?這些東西隻是順帶的?”


    他拍了拍身前案幾上堆著的竹簡,道:“但是既然送給了我,那我可是不會退還了的啊。”


    陳誠微微一笑,道:“其實還有別的意思。”


    “請說。”


    “但是這話隻能出我之口,入君之耳,不足為外人道也。”


    曹操麵色又是一變,他瞅了瞅陳誠魁梧的體格,心道:莫非這人是來取我性命的?


    但是這很沒道理啊,曹操雖然自負,卻也不認為他自己現在值得一個執金吾親自前來刺殺。他心中快速地盤算了一遍,決心冒險一次,於是抬起頭來,笑著道:“既然如此,那就請入內詳談。”


    兩人走到內室中坐下,曹操道:“現在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有什麽話可以直接說了。”


    陳誠本來是準備了很多說辭的,但是到了這時候,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他沉吟了片刻,道:“孟德以為當今天下如何?”


    曹操毫不猶豫地道:“勢若累卵。”


    “可有解救的方法?”


    曹操笑道:“自然是有的。”


    陳誠問道:“該如何做才能使天下安定下來?”


    曹操玩味地看著陳誠,道:“這種話不該由我曹孟德來說吧?要問,應該去問大將軍,去問司徒,去問太尉才是。”


    “如果是孟德主政,該當如何?”


    曹操大笑,道:“若是執金吾主政,又該當如何?”


    陳誠皺眉,道:“是我先問的。”


    “哈哈,那我就先說了。”曹操笑道:“天下傾頹,皆因宦官,外戚,還有地方豪強不法,想要正本清源,就需要恢複漢家舊製。”


    他反問道:“這個迴答,執金吾以為然否?”


    “不錯,宦官,外戚,還有世家豪強就是一切災難的起源。”陳誠沒有指出最大的關鍵,繼續問道:“不過漢家舊製指的是什麽?”


    這些天來,他已經看得很清楚,世家豪強當然也有很大的問題,但是宦官和外戚背後的皇帝,才是真正需要負最大責任的那個人。當今天子依然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隻要他一發話,所有人都隻能俯首係頸。


    “執金吾問得太多了,”曹操不願意一直讓陳誠掌握主動,道:“今日送來的那些禮物,我很喜歡,但是執金吾不覺得我們現在談論這些不太合適?”


    陳誠道:“交淺而言深,是我孟浪了。”


    他的表情漸漸變得嚴肅起來,道:“天下行將大亂,國家即將分崩離析,宦官豪強死也就死了,但是百姓何辜?我隻是想讓亂世早點平定下去,讓世上少死一些人罷了。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所以我才來拜訪孟德。”


    曹操訝然道:“莫非執金吾以為我就是那個能撥亂反正的人?”


    “正是!”


    “哈哈,”曹操大笑道:“想不到文正居然如此知我!”


    這個時候,他也不說陳誠的官職了,而是稱唿起“文正”來。


    “不瞞孟德,我這個人衝動易怒,上頭了之後做事不計後果,隻能拾遺補缺,卻不可獨擔大任。當今之世,英雄豪傑不少,但是若論眼光,能力,氣度,我認為無人能在孟德之上。孟德若有意,我願為公前驅。”


    曹操:“..........”


    你說我隻是在家裏看個書,怎麽忽然就有人巴巴的跑上門來說要投靠呢?我是信呢,還是不信呢?


    他盯著陳誠看了一會,忽然道:“如今宦官和大將軍勢成水火,互相爭鬥不止。雙方若是打了起來,不免生靈塗染。為天下計,為百姓計,不如先下手斬殺張讓,趙忠,這兩人一去,其他人再難與大將軍抗衡,說不定就能消弭一場禍事!我家中有一口寶刀,名曰:七星,鋒銳無比,願贈與足下!”


    “孟德的意思,是讓我去刺殺那兩人?”


    陳誠思索了一會,道:“殺了張讓趙忠就可以了麽?”


    曹操正色道:“這兩人是宦官們的首領,最得天子信重,隻要這兩個人死了,剩下的事情都可以由我來辦!”


    陳誠盯著曹操看了好一會,後者與他坦然對視。


    “刀在哪裏?”


    曹操起身道:“請隨我來。”


    他出了內室,喚來仆從,將“七星”寶刀取了過來。待仆人推下去後,曹操一把抽出寶刀,遞給了陳誠。陳誠接了過來,手中一沉,卻是一柄長一米多的直刃刀,造型和環首刀類似,但是卻要長一些,也重一些。


    伸手在刀刃上輕輕地撫摸,刀是好刀,奈何.........


    他朝曹操抱拳,道:“便多謝曹公好意了。”


    牽著馬出來之後,陳誠心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它卻照溝渠!


    自己和曹操談論天下大事,他卻叫自己去做刺客,哪裏有這樣的道理?他心中微怒,麵上卻不動聲色,扔了一袋錢幣給身後的兩名士兵,道:“我去街上逛逛,你們自便,記得天黑之前迴去。”


    兩名士兵高興地道:“多謝將軍賞賜!”


    洛陽因為處於洛水之北而得名,山南水北謂之陽也。洛陽處於天下中心,帝國菁華所在,常住人口近百萬。城內城外,營造的宮室,亭台,水榭等建築都是富麗堂皇,甲於天下。陳誠下馬在街上步行,見到行人往來川流不息,心中的煩躁稍微平息了一些。


    街道上,穿著華麗衣衫的仕女不少,見到陳誠後有不少人頻頻向他看了過來。若是平時,他少不得.........恩,即便是心情好的時候,他也是不會隨便調戲小姑娘的。他隨意地走進一家酒樓,將咕嚕放在馬廄後,讓店家上了一些酒菜。


    在二樓的隔間裏,他跪坐在地上,心情漸漸地平靜下來。他又不傻,曹操對他的態度雖然數變,但是骨子裏的冷淡卻始終如一。這也難怪,就算不是曹操,換了別人也一樣。對他這麽一個送上門來的還和宦官扯不清的人,誰都要顧忌三分。


    他端起酒杯,看了看渾濁的酒水,複又放下。背後忽然破空聲響,一人踢倒了屏風,舉劍就向陳誠後背砍了過來。刺殺來的突然而迅猛,但陳誠卻早已經知道。那麽醒目的紅點,想不注意也難。


    在放下酒杯的刹那,他就抓起了地上放著的寶刀,帶著刀鞘一起向後格擋。


    “當!”


    漢劍砍在刀鞘上,濺射出點點火星。陳誠手上一震,顯然對方的力道大得驚人,但是他的力量隻會更大。他提起一腳踢翻案幾,碗碟都向對方打了過去。刺客舉刀劈砍,將案幾從中劈成了兩半。但那些碗碟中的湯湯水水卻不免濺射了出來,淋了他一身。


    陳誠從容地將“七星”寶刀抽了出來。雙手握刀橫在胸前,問道:“我們好像見過?”


    王越手腕發麻,身上滿是汙漬,顯得有些狼狽。他踢開了腳下的雜物,冷笑道:“上次是蹇碩救了你一命,這次看誰還能來救你!”


    他口中放著狠話,行動卻很是謹慎。剛才那一劍,是他蓄謀已久的,卻是勞而無功。對方隨手格擋,差點就震飛了他手中兵刃,讓他不得不小心應對。


    “原來是你,”陳誠嘴角露出笑意,道:“正好心中不爽,就拿你來開刀!”


    說罷,舉起寶刀,當頭就砍了過去。


    方才驟變陡生,樓上眾人已經跑了個精光,這時候陳誠揮刀砍了過去,王越咬緊牙關,揮劍來戰。樓上腳步聲急響,“叮叮當當”的金屬交擊聲響成了一片,


    王越越打越是心驚,他剛才就知道了陳誠力氣大得異乎尋常,但本以為他自己劍術超群,還是能拿下對手的,但是真打起來,才發現陳誠出劍速度更是快的超乎尋常。對砍了世界各迴合,他的後背就已經被汗水完全打濕。


    “可惡,怎麽可能強到這種地步?”


    王越側身避開對方的突刺,反手揮劍向上撩去,果不其然的又是被後發先至的擋下。陳誠一刀格擋成功,隨後使出了“擋反”的神技,長刀快速地砍出,仿佛是不需要迴氣一般。


    “當!”


    王越及時撤劍橫在身前,心中已經是驚駭無比。居然還能更快?


    “擋反”是“騎馬與砍殺”中的神技,說簡單其實很簡單,就是在擋住對方的一次攻擊後,立即發起反擊,因為判定的原因,不需要前搖就能出招,故而快捷無比。但要是說難也很難,需要對敵人和自己的速度有絕對的把握,這才能夠成功使用出來。


    但是即便使出來了,也未必就能將敵人一擊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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