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出現了!”春果發出驚唿,招唿周萋畫上前。


    就見被春果烤的肋骨有了反應,開始慢慢冒煙。


    周萋畫立刻轉身從勘察箱裏,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鐵片,很快鐵片上出現了白霜。


    “好了,收起來吧!”周萋畫仔細觀察後,便吩咐春果,“按照我教你的方法,把鐵片處理了!”她抬起頭,看向盧天霖,“多謝盧少卿,秦王王妃之死,我已經調查清楚了,勞煩盧少卿幫我再將棺蓋蓋上!”


    “額……”盧天霖怔愣,周萋畫可什麽也沒說啊,“這樣就可以了嗎?畫兒妹妹,你不……”


    “已經好了!”沒等盧天霖說完,周萋畫就打斷了她的話。


    法醫的工作是,檢驗人體或人體組織,從而判斷出死亡原因、時間和性質,進而推斷和認定致死致傷的兇器,從而分析犯罪手段和過程。


    而這些,她剛剛全部已經做完了。


    死者公孫湘,死亡年齡約二十五歲,根據毒的蔓延,其應是被喝下毒藥後,又被扼住頸部,進而死亡,根據發現屍體的地點,可確定兇手有拋屍行為。


    至於這個兇手是誰,這起距離她久遠的案件,她不敢去想,她能找到更多的線索。


    不是她不願去調查真相,而是這個真相距離她太過遙遠。


    她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殺害公孫湘的兇手與後來這些扮鬼的人無關——誰又會在知道真相後,找些鬼魂來迷惑人嗯。


    非但公孫湘,就是秦怡,她也不敢奢望迴捉拿到兇手。


    盧天霖看周萋畫清清淡淡地,便彎腰幫著把棺蓋蓋上。


    “那接下來。畫兒妹妹你……”盧天霖移動步子靠近秦怡的棺木,他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平靜,但垂在身體兩側的手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秦怡的棺用的是上好的金絲楠木,棺木又高又厚,站在棺外看她的屍骨就好似在看一口又深又沉的大缸,周萋畫隻得從門口搬來凳子,踩在上麵。往下看。


    看著棺中被風化的白骨。腦中不禁有幾分疑惑,在滅門案裏所有死的人都是在皇上的恩賜下入的土,秦怡更是選了上乘的金絲楠木。入葬的土質也偏中性,且有檀香等防腐香料,在如此密封掩飾地棺木,雖然不能確保她的屍體十幾年未腐敗。但不足五年就已經徹底風化成一具白骨,這也太讓人奇怪了。


    “我聽說。五年前郡公府發生兇殺案時,秦姨母從水池裏打撈上來時,眼睛、嘴巴被白布堵住,手臂也是被繩子捆起來的?”


    “正是。正是!郡公府上上下下,包括所有下人在內,或是被砍。或被刺,血流成河。當下並沒有發現秦姨母的屍體,直到第二天,負責偵辦此案的,當時還是少卿的張寺卿才在池塘裏發現了秦姨母的屍體!”盧天霖吞咽一下口水,五年前他剛進仕途,隻在飯局,眾人酒足飯飽後,當故事說的。


    但即便這樣,出現在他腦海裏的畫麵,還是恐怖地膽戰心驚。


    “據記載,秦姨母的雙手背繩子反捆著,繩端又繞頸一圈後打了個結!”盧天霖繼續說秦怡當時的狀況,“所以,張寺卿判斷,秦姨母是被人捆綁後丟入池塘裏淹死的,這點也被因她異於常人的死因,所以,我們在調查時,一直是從秦姨母這條線入手的!”


    她抿抿嘴,抬頭看盧天霖,“那有結果嗎?”


    “哎,自盛元二年秦姨母因秦王妃的事在宮中受挫後,便鮮少外出,後來又有了身孕,直到出事,出了節假日不得不外出,平日都呆在家裏,鮮少跟人發生摩擦,要說有矛盾,也就跟老郡公後來抬迴府的那幾個姨娘有衝突,那些姨娘仗著自己誕下子嗣,仗著受老郡公的寵,便想踩壓秦姨母!”


    “但畢竟宋將軍是嫡長子,又年長郡公府小郎君們許多,那幾個姨娘再鬧騰,也不過是瞎蹦躂,更何況,在這次滅門案裏,他們都死了!”盧天霖刻意加強了“這次滅門案”,以區分海寧伊刺史家的滅門案。


    “也就是說,沒有什麽線索了?”周萋畫說著,就彎下腰去查看,這是一具很平靜的屍骨,之所以用平靜來形容,是因為看不到一點傷痕,


    根據屍體被打撈上來的狀況,秦怡在溺死之前,應該是先被人蒙住雙眼,然後遭到堵嘴、捆綁,最後被推入池塘溺亡。


    “是啊,一直沒什麽線索!”盧天霖緩慢地說著,“為了慎重起見,我們找來京城裏所有的醫者、醫令、仵作,甚至屠夫!眾人一致認為,秦姨母是因溺水而亡!”說著,他便從袖袋裏拿出一裝訂成冊的本子,“這裏麵是當時為秦姨母做檢驗的人所寫!”


    周萋畫接過本子,翻開後,首先便看到了父親的名字,匆忙翻了幾頁,每一位驗屍人的簽名下都有父親的署名跟印章,“這些驗屍人,都是皇上下旨找來的嗎?”


    “是!”對於周萋畫的開口,盧天霖略顯驚訝,“難道,周都護跟畫兒妹妹說過什麽?”


    “沒有!”周萋畫從頭開始看這些驗屍人的記錄,仵作跟醫令的記錄比較詳細,從屍體表麵特征到捆綁屋都做了詳細的記錄,醫者的記錄則偏重於死亡推測,至於屠夫的話則更像是胡言一頓,而且還是由人代筆,可信度有待懷疑。


    仵作跟醫令的記錄裏,對於秦怡打撈上來的記錄都是一樣。


    秦怡頸部皮膚無損傷出血,口腔內膜無損壞,非外界暴力捂壓、按壓導致的窒息。


    身體被水泡過有浮腫,口鼻腔附近黏附著白色的泡沫,眼底有出血點,指甲青紫。


    溺亡征象明顯。


    故,所有人的結論都歸於同一點。秦怡是溺亡的。


    其實這種方法,也是現代法醫屍表檢驗的一般方法,確定死者是窒息死亡後,先排除是否受為外界暴力捂壓導致的機械性窒息死亡,如果不是的話,再確定有無溺死的征象。


    同時排除法喝認定法,是為了有效的避免漏檢、誤檢而導致對案件的錯誤定性。


    其實非但仵作跟醫令。就是在醫者的記錄裏。也確定了秦怡是溺亡這一點。


    而在這些人的記錄裏,周萋畫注意到這麽一頁,是一位叫葉老虎的人的記錄。他的記錄裏有一點是其他人沒有寫的,便是那塊堵在秦怡口腔裏的白布。


    據上麵的記錄說,秦怡這塊白布疊得很整齊,沒有一點被強行摁進嘴裏的樣子。


    冊子上記錄。這位葉老虎是個屠夫。


    屠夫竟然能注意到這麽細微的地方,周萋畫不禁好奇。


    一般而言。若秦怡是被人強行捆綁,那堵布這個舉動,肯定會損傷的口腔黏膜,受害人強烈反抗肯定會表現在白布上。


    若這葉老虎的說的沒錯的話。那這白布就應該在暢通無阻的狀態下進入到死者的口腔的。


    如此說來,要麽被堵嘴秦怡是自願的,要麽……就是她自己堵起來的!


    難道。秦怡是自殺!


    這個念頭一出,周萋畫的手一抖。手裏的本子差點掉進秦怡的棺內,“這個叫葉老虎的,現在還能找到嗎?”


    “葉老虎?”盧天霖乍一聽這個名字,很是納悶,沒在本子上看過這個名字啊,後來又一想,應該是那些屠夫裏的其中一個,因他再潛意識裏就以為屠夫驗屍是胡攪蠻纏,便沒有仔細研究,“他,應該能找到的!”


    “那好,麻煩盧少卿現在就幫忙尋找一下吧,我想在半個時辰之內找到他,可以嗎?”周萋畫合上本子,還給盧天霖。


    “額……好,好吧!”盧天霖麵露難色,卻又不好意思拒絕,他答應一聲,無奈地朝門口走去,董庸此時正在門口,看來今天肯定要跟他低聲言語了。


    盧天霖離開後不久,春果處理好鐵片,站在了周萋畫身旁,“娘子,秦夫人這屍骨,你要做什麽?”


    做什麽?仔細檢查!


    隻是她心裏也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裏準備,若秦怡真是溺亡而死,以現有的技術水平,她根本找不到一點點線索。


    之所以仔細檢查,一方麵是為了心安,為了冬雪,也為了宋雲崢的請求。


    而另一方麵,也是為了驗證剛剛盧天霖冊子上那些仵作、醫令的記錄。


    周萋畫從不懷疑古人在驗屍上的智慧,隻是現有的技術在很多時候難以捕捉到細節跟深層次的東西,像血液、指紋,這些周萋畫同樣無法獲得。


    一通檢查過後,周萋畫的確一無所獲,她直起身子,衝著棺中的白骨無奈地搖了搖頭,對不起,可能我真的沒法真的找到真相。


    突然,周萋畫身下的凳子好像被人推了一下,“春果……”周萋畫失聲大叫,還沒等春果上前攙扶,周萋畫整個人就朝地麵倒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娘子,你,你怎麽了?”春果一直站在周萋畫身旁,她就看著自家娘子毫無征兆地就倒在了地上。


    啊?周萋畫還以為春果不小心碰到了凳子,一聽她驚訝的語氣,側目迴看,凳子沒有任何移動,穩穩當當地靠著棺木。


    天色突然一沉,停屍房裏突然暗了下來,周萋畫手撐地,連忙起身,而這時,她突然聞到了一陣細微的陰風,伴著這陰風,還有濃烈的香味,是花椒的味道。


    是從秦怡的棺木裏傳來的。


    周萋畫腿一彎,從要要站起的姿勢直接變成了半蹲,手放在棺材身上,循著味道,一點點的摸索著。


    當摸到距離地麵三四寸的棺首位置時,異樣的感覺從指間傳來,原本應該是實體的棺木竟然像是被什麽挖空一樣,她用手輕輕一敲,棺材竟然……破了!


    一個直徑一寸有餘的圓洞,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棺木竟然被人鑽了個洞,而且用同樣顏色的紙糊上,已達到以假亂真的目的。


    這下周萋畫終於明白,秦怡的屍骨為什麽會風化的這麽嚴重了。


    竟然有人會在棺材上動腦筋!難道郡公府的案件裏真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密碼嗎?


    周萋畫快速從地上彈起來,一一檢查起其他的棺木。


    其他的棺木,完好無損!


    也就是說,隻有秦怡的被人動了手腳!


    難道秦怡的死真的另有玄機!


    “四娘子,葉老虎的消息查到了!”門外傳來董庸的興奮的聲音,他立於門口,展臂唿喊,卻因顧慮到什麽不敢再靠近一步,而他的身後,澤站著有點小沮喪的盧天霖。


    一看周萋畫抬起頭,盧天霖錯身路過董庸,邁步進入,“畫兒妹妹,葉老虎的確已經找到了!具體的,讓董少卿跟你說!”


    一句話就把董庸的得意給壓了下去。


    “董少卿找到的嗎?”周萋畫抬頭反問,“我現在能見到他嗎?”


    “當,當然可以!”一聽周萋畫戳穿真相,董庸瞬間眉飛色舞,“四娘子,請隨我來!”


    他彎腰便做指引狀。


    周萋畫淺笑表示感謝,卻沒有立刻邁步出去。


    她重新迴到秦怡的棺前,將剛剛戴的手套放進了棺材裏,然後,深深地鞠了一躬。


    示意春果跟盧天霖上前,將棺蓋蓋好。


    將勘察箱收拾妥當後,這才離開了停屍房。


    細雨依然再下,沿著停屍房前的小徑上了迴廊,在董庸跟盧天霖的指引下順利出了大理寺,坐進早已準備好的馬車,周萋畫朝那名叫葉老虎的屠夫家趕去。


    經過兩座石橋,走過一段窄巷,在一處汙水橫流的農莊院裏,周萋畫見到了葉老虎。


    他三十出頭的樣子,滿臉橫肉,不過才春天,竟然赤膊在簷下喝著小酒,一見裏正領著一群穿官服的人進了自家院,端著酒杯的手,就因驚愕懸在了半空中。


    “老虎,愣那做什麽,還不快來見過兩位少卿!”裏正是個不到六十的老者,花白的胡須,稀稀落落的。


    “少卿?我,我葉老虎最多不過殺殺豬,可沒幹過什麽壞事!”葉老虎放下酒杯大聲嚷嚷。


    “沒說你犯事,我問你,五年前,你曾受邀去大理寺驗過屍,可有此事!”葉老虎的放肆,已經讓董庸跟盧天霖同時皺起了眉頭,擔心這兩人擺官威,周萋畫直接開口問話。。


    “有,有這事,項頂侯周都護,還讚揚過我呢!”葉老虎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周萋畫,“你問這個做什麽?”


    父親?讚美?


    “周都護為什麽讚揚你!”盧天霖上前一步,質問葉老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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