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萋畫難以置信地看著秦簡,直到確定他的眼神閃著篤定、確定的光,這才確定,自己剛剛聽到的不是幻覺。


    “秦簡,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周萋畫質問道。


    秦簡輕輕點頭,沒有言語,他想解釋周午煜為什麽非要即刻去寧州,卻發現,若是開口,他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去解釋,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故事。


    他最終選擇了沉默。


    周萋畫抬頭仰望著他,偏偏問道,“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秦簡緩緩地搖搖頭,旋而躲閃掉周萋畫的注視,他轉身背對她,“在海寧郡時,你曾說過,我可以跟你做一次不需要任何條件的交換!你還記得嗎?”


    這話的意思是……秦簡要讓自己無條件,必須接受,說服父親即刻離開的要求!


    周萋畫再次怔住,她感覺自己的被一隻無形的大手鉗住喉嚨,她難以唿吸,她喘不過氣!


    這個讓她忘掉自我的男人,這個承諾要保護青雲院的男人,在這一刻,沒有幫她追拿真兇,沒有幫她程度痛苦,竟然還要求她勸父親馬上去寧州!


    “你!給我滾出去,我不要見到你!”周萋畫雙眼擎著淚水,憤怒地指向門口。


    “若這是你答應的條件,我選擇接受!”秦簡抿住雙唇,頭也不會地朝門口走去。


    他的雙拳緊緊握住,眼眶不由自主地湧滿了眼淚。


    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麽痛恨自己,痛恨什麽都不能說的自己。


    廂房門口,亂糟糟的一片,春果正攔著冬雪。防止她進去攪合事。


    不明白春果為何阻止自己的冬雪氣憤難耐,雙手扣在春果雙腋下,作勢就要把堵著門口的她拎起來。


    突然,廂房門“吱喲”一聲被推開,隨後麵無表情的秦簡就站在了她們的麵前。


    “你怎麽在裏麵!”冬雪驚唿,而後想起秦簡跟周萋畫的冠軍,卻立刻轉換語氣。“你是應該在裏麵的!”


    聽冬雪這兩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春果疑惑地看著兩人,旋而明白,秦簡跟冬雪是認識的!


    “把玉佩還給她!”秦簡輕瞥了一眼冬雪。冷冷地說道。


    “還?嗯,明白!”冬雪微微一怔,而後迅速明白什麽,“師父她。沒事吧?你們倆,沒事吧?”


    這個問題。卻沒換來秦簡的迴答。


    秦簡的眼神空洞,迷離,直勾勾地看向前方陳氏的寢房。


    “照顧好她!”良久之後,他終於再次開了口。瞥眼看一下冬雪,輕聲言語後,便一躍跳下迴廊。而後不見了蹤影。


    “喂,你們到底怎麽了?”冬雪單手撐住迴廊。一躍也跳下去,她伸手想拉住秦簡,但無奈秦簡的速度太過迅速,冬雪隻能無奈地任由秦簡離去,“喂,你給我迴來!”


    她衝著空寂地天空喊道,卻無人迴應。


    冬雪落寞地爬上迴廊,決定立刻進廂房看一下周萋畫,卻被春果再次一把抓住。


    作為一名優秀的貼身侍婢,在知道冬雪的真實身份後,有必要奮不顧身地追查出,娘子意中人跟冬雪的真實關係,“你與他認識?是怎麽認識的?什麽關係!”


    冬雪不語,抬手推動一下春果。


    春果哪裏受得了冬雪的推搡,作勢就踉蹌幾步,倚在牆上,這才站穩。


    卻見冬雪早已進了廂房,在關上廂房門的瞬間,她竟然探出頭來,衝春果說道,“我與師父有話要說,你守在這裏,別讓任何人進來打擾!”


    她的語氣一反常態的嚴肅,是一種命令的語氣。


    春果微微一怔,吃了個啞巴虧,垂下頭默不作聲!


    “師父!”冬雪輕輕踱步站到周萋畫身後,以往堅韌、利落的女子顯得頹廢衰老了許多,原本就嬌小的身體蜷縮在梳妝鏡前,瑟瑟發抖,讓人忍不住想上前擁抱她一下。


    冬雪上前幾步,一下子跪倒在周萋畫麵前,抱住她的大腿,輕輕地搖晃一下,再次輕輕喚了一聲,“師父!”


    周萋畫身體如被冰凍住一般,穿著白色粗布麻衣的她像一隻受傷的小鳥,蜷縮在一起,她的左手放在右手腕剛剛由秦簡親自為她戴上的花珀上,眼淚擎滿眼眶,剛剛秦簡跟冬雪的話,她都聽到了。


    再次麵對冬雪,尤其冬雪這般柔和地跟自己說話時,她竟不知道如何迴應。


    周萋畫不說話,冬雪也不敢再出聲響,她就這樣默默地半蹲在周萋畫的身下,直到良久之後,見周萋畫眼珠微微轉動一下,她這才大著膽子開了口。


    “師父,方枕的事,我已經查清楚了!是昨晚給夫人鋪床的侍婢不小心弄壞的!”對於周萋畫,冬雪向來都很是尊敬的,她聲音壓得很低,為表慎重,語速也放得很緩慢,“當時侯爺正處在氣頭上,侍婢擔心引火上身,看方針破損不嚴重,便沒有更換,沒想到一晚上,細小的破損,竟然能擴展到了整個枕頭!”


    “我剛剛已經找同樣的方枕實驗過了,那婢子沒有說謊,小的破損會慢慢變大!”冬雪擎著頭,看著周萋畫。


    周萋畫長長歎口氣,哎,又一條線索斷了,輕輕喃語:“原來是個巧合啊!”


    聽到周萋畫終於說話,冬雪如釋重負,她眼神垂落到周萋畫手腕上的花珀,繼續說道,“玉娘迴憶說,花珀手鏈是夫人交給她重新穿線的,她穿好線交給夫人,夫人拿著手鏈離開時,巡夜人正好敲了二更的梆子!”


    “玉娘想送夫人迴房,卻被拒絕,玉娘於是站在自己房門口,看著夫人進了房間!”


    冬雪微微一頓,“在師父昨晚喝的茶裏,餘崖驗出了蒙汗藥,不光師父喝的茶裏有。就連,外間舒蘭跟春果桌上的茶裏也有!但跟師父你不一樣的是,外間的蒙汗藥是直接下在茶壺裏的!”


    “玉娘說,當時她見夫人自己到她房間,還特意責備過舒蘭不陪著夫人,夫人當時說,舒蘭是想跟一起的。隻因距離太近。被她拒絕了……”冬雪抿著嘴,“但是,舒蘭姐姐說。昨晚她跟春果出去後,喝桌上的茶,很快就休息了,根本就沒聽到夫人!”


    “我猜想。舒蘭跟春果當時都已經中了蒙汗藥!但是夫人為什麽要說謊呢……”冬雪往上微微挑了一下眼眸,“師父。你說,會不會是夫人她早就準備好……怕驚動你們,所以才……”


    冬雪很清楚,自己的這個假設會引起周萋畫怎樣的反應。因此聲音格外的小,小得幾乎她自己都聽不到,她把頭埋得很低。往上翻著眼睛看周萋畫,但讓她意外的是。周萋畫的情緒卻沒有太大的起伏。


    隻是用她說起案情時一向平穩的語氣道,“我沒有睡前喝水的習慣,喝水時也沒有特別的習慣,母親更沒有說任何暗示我喝水的話,就在茶水裏下藥,未免也太草率!”


    周萋畫不認為,在茶水裏下藥是陳氏所為。


    “那母親的鞋呢?”周萋畫繼續詢問冬雪調查的結果。


    “玉娘說,夫人是穿著粉色雲幔去的她那,但我們找遍整個院子也沒找到夫人當時穿的雲幔!”冬雪淺聲說道。


    “那就繼續找吧!”周萋畫終於抬起頭,對視一眼冬雪,淡淡說道。


    陳氏屍體呈現的特征,確定她是自殺,但從雲幔到茶水再到花珀手鏈,無一不在訴說著,陳氏的自殺另有隱情,她不相信陳氏真的會因為父親與陳成璧的圓房而結束自己的生命!


    冬雪看著周萋畫那雙無神的眼睛,吞咽一下口水,站起身來,“是,師父,徒兒這就繼續去找!”


    她福禮後退,剛退了沒幾步,忽而又記起什麽,手朝袖袋裏匆匆一插,掏出昨晚周萋畫剛剛歸還的玉佩,徑直走到梳妝鏡前,把玉佩放在了桌麵上,“他讓我給你的!”


    說完這句,冬雪就立刻轉身。


    可她剛走到門口,手一觸碰到門扉,卻立刻又改變了主意,再次奔到梳妝台前,拿起玉佩,直接掛在了周萋畫的脖頸上。


    整個過程,周萋畫都像木頭人似的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她腦中萬馬奔騰,國事、家事,母親的死!


    父親為什麽非得去寧州?


    秦簡不可能無緣無故提出這個要求?


    她不能倒下,不能放棄,不能亂了陣腳,更不能讓母親的死如此不明不白!


    “師父,我先忙去了!”冬雪伸手調整一下玉佩的位置,而後輕輕說道。


    窗縫裏吹來秋日早上的第一縷涼風,周萋畫狠狠打了個寒顫,兩道滾燙的眼淚從她眼眶裏留下,順著臉頰滾落進脖頸時,卻是如冰一樣的寒冷。


    “冬雪!”她終於有了決定,開口喊住了冬雪。


    “師父?”冬雪已經走到門口,並且已經拉開了門,聽到周萋畫喊自己,一怔,停下迴頭看。


    趁著門被拉開的瞬間,春果迫不及待地衝進門口,看周萋畫仍然呆愣地坐在原地,立刻疾奔過去。


    周萋畫卻突然站了起來,“幫我告訴他,我答應他剛剛的要求!”


    她凝視著冬雪,輕輕抿了抿嘴唇,並伸手摘下了剛剛冬雪掛在自己脖子上的玉佩,塞迴到冬雪手裏,“也告訴他,自此以後,我與他的一筆勾銷,永不相見!”


    “至於這花珀,待我查明母親的死因,我定歸還!”周萋畫語氣篤定,隨後,她看看急切奔過來的春果,“陪我去看看母親!”


    說罷,便拉一拉衣袖,朝門口走去。


    隻留下冬雪,一臉錯愕地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他們之間,到底怎麽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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