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萋畫迴到自己院子時,太陽已經掛在了西山上,冬雪與春果已經達成了某種最佳狀態,整個院子一片祥和。


    隻有負責廚房的廚娘顯露出些許荒亂,原以為周萋畫會在青雲院用膳的她未作多準備,見周萋畫迴來,連忙著急備飯。


    周萋畫早就餓了,見廚娘這般匆忙,就示意麗娘去幫忙,自己則徑直迴了寢房。


    “娘子,您迴來了!”春果立刻迎了上來。


    比起周萋畫離開時,房間裏的雜亂已經不複存在。


    周萋畫衝春果淺笑一下,“冬雪的事,你都知道了?”


    春果嗯了一聲,而後嘟囔道,“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一般的侍婢,哪有侍婢一開口就‘兒’‘兒’的自稱!”春果眼睛滴溜溜轉,小聲問周萋畫,“娘子,我要是把冬雪真得罪了,秦夫人來,不會為難咱們吧!”


    “可據我所知,你也沒少跟冬雪犯強啊!”周萋畫故意逗她。


    “啊……這可如何是好!”春果大驚失色,“娘子,娘子,你可得給我做主啊,我跟她那是打情罵俏,鬧著玩啊!”


    “好,好,好,要是大舅母真追問起來,我給你解釋!”周萋畫嫣然一笑,“冬雪她人呢?”


    “她迴房間找東西了,說是過會要拿來給娘子幫著分析一下!”春果將周萋畫扶到榻上,並迴到月牙桌前給她倒了杯茶。


    接過春果的茶,周萋畫輕輕抿了一下,陣陣菜香傳來,引得她肚子咕嚕嚕叫了幾聲,“春果。你去告訴冬雪,要是今天準備不好,可以明天,不用著急的!”


    春果本就對冬雪要準備的東西有點好奇,聽周萋畫這般吩咐,“是,娘子。我這就去看看!”


    說完。她就微微福禮,提著裙擺出了房門。


    周萋畫垂首繼續飲茶,剛輕抿一口。就察覺到門口站著人,她笑盈盈地抬起頭,心想著春果的動作好迅速,“你這麽快就迴來了……啊。母親!”


    門口站著的竟然是陳氏。


    周萋畫慌忙放下茶杯,站起來急聲稱唿站著門口的母親。


    “母親。你怎麽來了?”她慌忙福禮,詫異地看著陳氏。


    陳氏抬抬手示意周萋畫起身,而後吩咐與她同來的舒蘭停下,自己則邁步進入周萋畫的寢房。而後轉身便關上了房門。


    陳氏的臉如一攤死水,凝重得像是要即將熄滅的蠟燭。


    那份沉重,是周萋畫來到這個世界後。從未遇到的。


    陳氏一進門,一眼不發的就直接坐到了月牙桌旁的方凳上。


    周萋畫小心翼翼地為其倒茶。雙手遞到陳氏麵前,“母親!”


    陳氏瞥一眼周萋畫,一抬手,幹脆利落地接過了茶杯,沒有象征性地飲用,而是“啪”得一聲,直接放在了月牙桌上。


    杯子與桌麵清脆的撞擊聲,讓周萋畫身子猝然一抖,陳氏看樣子是真生氣的,但為什麽生氣,周萋畫卻一頭霧水。


    凝重的氣氛持續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就在周萋畫感覺自己要窒息時,陳氏終於開口說話了。


    “說說你手上的花珀是哪來的?”


    花珀?周萋畫一怔,怎麽還繼續進行這個話題啊。


    她吞咽一下口水,垂頭,沒有說話。


    女兒的沉默讓陳氏更加惱怒,她幾乎衝女兒吼道,“你不說我也知道是誰,從今天起,你切斷跟那人的一切聯係,聽到沒有!”


    沒有溫柔,沒有輕緩,如同一頭發怒的母獅,咆哮著隨時都會入侵的敵人。


    陳氏吼完這句,旋而記起了什麽,“明天開始,你就搬到我院子裏,跟我住在一起!”


    侯府雖然在管理上有漏洞,卻也不是任何人想進來都能進來的,但無論怎樣的防護,都秦簡來說,都沒有一點難度,陳氏這個要求,分明在告訴周萋畫,要她生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這樣就能防止秦簡的出現。


    陳氏是相當了解秦簡的。


    “是父親跟你說的嗎?能告訴我為什麽嗎?”周萋畫驀然抬起頭。


    對於秦簡的事,周午煜在妻子麵前是隻字未提,但女兒的反問,讓陳氏立刻明白,丈夫對女兒與秦簡的事是知道的,本就在怒氣上的她,更加憤怒。


    她手掌拍在桌子上啪啪亂響,“沒有為什麽!給我記住就行!”


    周萋畫本就是個倔強的人,被陳氏這一壓製,嘴一抿,“我若不答應呢!”


    陳氏被這話堵得一陣心塞,她站起身來,伸手就去抓周萋畫的手腕,“那我就替你把東西還他,替你來給一刀兩斷!要是你還斷不幹淨,我就進京麵聖,讓今上立刻為你賜婚、和親,總而言之,你必須跟他一刀兩斷!”


    母親為了讓自己與秦簡斷了聯係,竟然主動提出讓自己遠嫁,周萋畫心微微一緊,秦簡到底發生過什麽?”


    “把東西立刻給我!”陳氏手一拉,沒抓住花珀手鏈,再一攏,卻抓住周萋畫的衣領,“這是什麽?”陳氏注意到女兒脖頸上的紅繩。


    她手指一彎,輕輕一扯就拉住了紅繩,再一用力玉佩就從她懷裏被拉了出來。


    辨別出周萋畫戴在脖子上的是玉佩後,陳氏身體明顯晃動了一下,她前後搖擺一下,手被輕輕鬆開了紅繩。


    她怒視著女兒,一字一頓地說道,“把玉佩還有花珀,一起還迴去,今後你們不得有任何來往!”


    “我不!”周萋畫想都沒想的立刻拒絕,她眯長眼睛,不做任何退縮。


    “你跟任何人都可以,就是他不行!”陳氏也不做任何退步。


    隻是周萋畫注意到,陳氏很隱晦地規避秦簡的名字,而是選擇了代稱“他”!


    “憑什麽你可以按照你的意誌跟父親在一起,我就不可以!”周萋畫將陳氏伸出的手往旁邊一撥,“我有選擇的自由!”


    “自由?”陳氏沒聊到女兒會這般無禮的對待自己。聽著這般熟悉的話,她無奈一笑,“這些話也是他教你的吧……我再說最後一次,你跟誰自由,我都不管,就是不能是他!”


    陳氏說著用力一扯,手鏈驟然擴展到最大限度。陳氏一鬆手。花珀就從周萋畫的手上擼了下來,“你可知他的真實身份是誰?”


    周萋畫一怔,秦簡的身份?從開始到現在。她自我感覺對秦簡越來越熟悉,但細究起來,卻全是自己的猜測,她拿不準任何一件事。


    見周萋畫措愣。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誠惶誠恐,陳氏便知自己剛剛的話觸碰到了女兒的軟肋。她恍然記起自己年少時,自視過高,對嫻大長公主的勸勉,規劃全當耳旁風。自己眼裏的東西,就是正確的,宛如此刻眼前的周萋畫。


    陳氏定定神。垂首看一下手裏的花珀手鏈,花珀沒有斷裂。但紅繩早已拉扯的無法恢複原樣,陳氏頗感尷尬,一迴手,握住了花珀,“你自己好好考慮一下,我,我先迴去了,花珀修好後,我會給你送迴來!”


    而後,她便轉身直接奔向門口。


    陳氏猛然拉開門,躲在門扉上偷聽的冬雪躲閃不急,一下子就被閃進了房內。


    “夫,夫人!”冬雪懷裏抱著幾本冊子,被這麽一晃,全部堆在了地上,她一邊收攏冊子,一邊跟陳氏打招唿。


    陳氏看一眼門口站的春果,瞥眼看著冬雪的狼狽樣,用力握了握手裏的花珀,“伺候四娘用膳!”丟下這句,陳氏轉身便邁步朝迴廊走起。


    看著陳氏疾步走在迴廊上,周萋畫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氣,她追出門口,衝著陳氏的背影大聲喊道,“我不用好好考慮,我這輩子跟定他了!”


    周萋畫不僅僅是在對陳氏喊話,更是說給秦簡聽,她很確定,說要保護自己,保護青雲院的秦簡,此時肯定在這附近。


    一群飛鳥隨著周萋畫聲音的落下,撲拉拉地從樹林裏飛起。


    走廊上的陳氏腳步突然停住,卻不過一秒,便再次行動起來。


    陳氏的心被周萋畫最後的喊話塞得滿滿的,為了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不要徹底奔潰,她一直用力握住那枚花珀。


    一進青雲院,就見一玉娘焦灼的身影,“夫人啊,你可總算迴來了,侯爺聽說您去四娘子那邊,正大發雷霆呢!”


    陳氏雙手合在胸前,深吸一口氣後,將花珀遞給了玉娘,“去找合適的紅繩,重新穿一下,穿好後,送到我房間!”


    玉娘雙手接過花珀,一下子就判斷出此物件的價值不菲,她恭敬地垂下身子,拿好了花珀。


    陳氏則甩袖幾步朝自己住的正廳走去。


    要想到達陳氏住的房間,必須要路過陳成璧住的西廂房,就在她擦身路過西廂房時,卻聞到了一股焚香的味道,尋香聞去,陳氏立刻辨別出香的味道來自西廂房。


    原本已經邁出去的步子,又落了迴來。


    她伸手輕輕拉了一下半開的窗欞,就見陳成璧的房間內不知道何時多了一隻香爐,香爐後麵還掛著一副觀音圖。


    此時的陳成璧正跪在地上,微閉雙眸,虔誠拈香。


    陳氏並不善於偷窺,她的舉動引起了站在陳成璧身旁艾兒的注意,艾兒作勢就要招唿陳成璧,卻被陳氏抬手製止。


    她佇立窗外,目不轉睛地看著陳成璧,就見拈香結束後,陳成璧直起身來,她雙手捏住焚香的下端,喃喃自語道,“妾陳成璧,自百日前嫁入項頂侯周府,定思周家古訓,遵周家家規,溫良恭儉讓,請菩薩保佑項頂侯府整整向榮!”


    “妾不求自己能多子多福,但卻菩薩能為姐姐再帶來子嗣,以求侯府正統香火傳承!”


    陳成璧再次拈香,而後又直起身子,“妾還求菩薩能夠保佑四娘子,四娘子才華橫溢,譽滿大溏,願菩薩保佑她覓得良緣,與良人相伴終老!”


    “不求良人富貴有餘,但求良人與四娘子舉案齊眉,相近如賓,恩恩愛愛!”


    陳成璧祈禱完畢後,站起身來,把香插進了香爐裏。


    而後,她又跪在地上,“以上兩個願望,菩薩若您幫成璧達成,成璧此生終日侍奉菩薩,決不食言!”


    說著她便再次磕頭。


    看著陳成璧的舉動,聽著陳成璧的許諾,陳氏的眼眶莫名紅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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