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初秋,早晚溫差很大,早上周萋畫還穿著對襟褙子,中午就得換上紗裙。


    春果昨晚吃了點冷子糕,一早就拉肚子,周萋畫讓麗娘給做了點溫食送去。


    睡過午覺,冬雪也終於根據房間裏的遺留物,終於找到了打傷的是柳神醫的證據,並順藤摸瓜在後院花圃的牆壁上找到一個洞,貞菊、柳神醫那晚就是從那爬進來的。


    冬雪在稟告周萋畫後,周萋畫立刻安排人修補院牆。


    卻聽蓮花匆匆來報,說是陳氏有急事找她。


    周萋畫看著剛剛到來的修補牆壁的仆役,老的老,小的小,便讓冬雪留下了,一則監工,二則也好有什麽幫襯著。


    自己則帶著蓮花,趕往青雲院。


    出了靜雅院,走了沒幾步,卻見春霞急匆匆地趕來,一見周萋畫就乖乖地扶了個禮,“四娘子好!”


    “如此著急,出什麽事了嗎?”見她神似匆忙,周萋畫抬頭詢問。


    “我,我把老夫人挑好的樣子不知弄哪去了!”春霞著急開口,“蓮花,昨兒我借你的那幾個花樣,可能是夾在裏麵了?”


    “春霞姐姐,你借我的樣子,我還沒看你,我也不知道!”蓮花喃語道,“我正要跟娘子去大夫人那,要不,過會兒迴去,我找找看!”


    “來不及啊,連師父那邊正等著呢!”春露焦急地搓著雙手,“要不,四娘子,你看……”


    周萋畫明白春露的意思。微微點頭,“那蓮花,你就迴去看看吧!別誤了事!”


    “可是娘子……咱們都走了一大半了!”好不容今兒春果身體不舒服,冬雪要監工,自己才在周萋畫身旁露個臉。而且還是跟著她去青雲院,這是多麽難得的事啊,蓮花心中自然不甘,“要不,奴婢先送您去夫人那,再迴來!”


    周萋畫抬頭見離著青雲院也沒多遠。“不用!祖母的樣子要緊,你速速迴去找找,我自己過去就好!”說罷,她便轉身肚子前進。


    蓮花好生無奈,她鬱悶地一跺腳。背後輕聲喊幾聲“娘子!”便被春露拉著朝靜雅院方向趕去。


    畢竟這是在侯府,比起在田莊的自在,周萋畫還是很小心的,她保持著一個貴女的儀態,蓮步前行,思忖著陳氏為何這麽著急找自己。


    忽而她的視線裏,出現一個小小的身影。


    咦,那不是陳成璧進門時。在花園裏遇到的壓床小童嗎?他怎麽在這,而且還是一個人!


    在周萋畫看到小童的同時,小童也看到了她。


    他瞪著圓滾滾的大眼睛。先是露出驚恐,旋而似乎認出了周萋畫,安靜下來,“你是給我喜果子的姐姐!”


    周萋畫掃視周圍,沒有看到那日帶他的青雪,邊靠近他。邊問道:“你怎麽一個人在這,青雪呢?”


    “誰知道她去哪了?”小童看著周萋畫。腮幫子鼓鼓,一副不悅的模樣。“你還有喜果子嗎?我還想吃?”


    “喜果子啊,好像還有,不過不在我身上,那裏可能會有!”周萋畫抬手指指青雲院,“怎麽?你很喜歡吃!”


    小童點點頭,順著周萋畫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你帶我去!”


    他音色稚嫩,語氣卻是命令式。


    周萋畫詫異萬分,春果差不多也是這麽大時來的侯府,生性活潑的她見到生人都還怯生生的,這個小童究竟是誰,怎麽敢用這般語氣對自己說話。


    周萋畫沒有順著他的命令做,而是蹲在他麵前,“你想吃喜果子啊,可以啊,但是你得先告訴我,你叫什麽?”


    “我叫啟兒!”小童嘴巴一嘟,奶聲奶氣,“那你呢!”


    “我叫周萋畫!”禮尚往來,周萋畫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卻見小童誇張後退,“啊,你就是那個掃把星啊!”


    周萋畫的臉瞬間僵掉,這是誰家的孩子,咋這麽說話呢,她站起身來,有點賭氣地說道:“我是掃把星,怎麽了?”


    “那對著你能不能許願啊!青雪姐姐說,對著星星許願,就可以變成真的!”啟兒眼睛忽然泛著亮光,胖嘟嘟的小手合攏,做乞求狀。


    周萋畫的心瞬間融化了,“額……可,可以,你想許什麽願啊?”她再次蹲下來,摸著啟兒胖嘟嘟的小臉,哎,要是母親也能給自己生這麽個弟弟該多好啊。


    “真的嗎?真可以許願!”啟兒小手環抱住周萋畫的脖子,小嘴巴貼在周萋畫的耳旁,“你能把我阿母變出來嗎?青雪說,我隻要對著星星許一百次願,我阿母就會來見我!”


    啟兒的聲音幹淨透明,像一顆水晶一般撫摸著周萋畫的心靈,她將啟兒抱起來,“那你告訴我,你現在許到多少了?”


    啟兒忽然沮喪起來,“青雪幫我數著呢,說是快到了,可我這一晚,一直等不到星星出來就睡著了!”


    “你既然是星星,就能幫我完成願望對不對!”被周萋畫抱著,啟兒小胳膊環住周萋畫的脖子,“但是,但是在這之前,你能不能先給我點喜果子,上次的我本來要留給我阿母的,結果被我吃光了,我不能空著手見她啊!”


    如此年紀,就懂得孝道,聽得周萋畫眼淚汪汪,“好啊,我現在就抱你去拿喜果子!”


    “真的嗎?”啟兒抱著周萋畫的腦袋就是一陣狂吻,小手在周萋畫的臉頰上一陣拍打,“掃把星,你真是顆好星星!”


    “……”雖然這是誠心讚美,但周萋畫怎麽都高興不起來,一顆好的掃把星,能好到哪裏去!


    周萋畫抱著啟兒,沿著小徑朝青雲院走去,邊走,兩人邊聊天,周萋畫問,“啟兒,你怎麽會在侯府啊?”


    “我也不知道啊,那天早上啊,早上我一睜眼,就發現我在這裏了!不過呢,我沒有一直在這裏,我阿母把我帶走了!然後呢,然後我又迴來了!”啟兒人不大,說起話來卻一套一套的。


    周萋畫嬉笑,“呀,沒想到你記性這麽好啊,竟然能記得那麽酒之前的事!”


    “不是我記得,是青雪姐姐跟我說的!”啟兒喃喃道,“他們都說她跟我阿母長得很像,所以才讓她來照顧我,我怕忘記我阿母的樣子,我每天都看她的!”


    “奧,原來是這樣子啊,這麽說,你現在是住在三江院啊?”周萋畫說著,抬步邁過青雲院的院門,往日在門口就有候著的婢子,今天竟然沒一個在。


    她放下啟兒,拉著他的手上了迴廊,左右瞅著,“今兒這人呢,怎麽一個都不見了呢!”


    走廊的盡頭疾步走來一個女子,女子身著陳氏院裏侍婢們統一的藕荷色半壁衫,周萋畫停下腳步,開口詢問這名婢子:“人呢!大白天的,院門口連個看著的都沒有!”


    那婢子沒有抬頭,也沒有停步,而是用加快了步子,待她快走到周萋畫麵前時,跟前的啟兒卻大叫一聲,“啊,是青雪!”


    婢子聽到啟兒的聲音,猝然抬頭,一雙柳葉彎眉,明眸皓齒,櫻桃小口,惟獨在額頭有著一明顯的傷疤,看痕跡,至少一個月之上。


    周萋畫詫異,前幾天見青雪,她臉上是無傷的。


    就在周萋畫詫異時,卻聽啟兒又喊道:“不是青雪,是我阿母,是我阿母!”他甩開周萋畫的手,朝那婢子飛撲過去。


    那婢子也刹那間淚流滿麵,蹲下身子一把把啟兒攬入懷抱,“我的兒啊,可想死母親了!”她抱緊啟兒,哭聲嚶嚶。


    “阿母不哭,阿母不哭!”啟兒掙紮著從婢子懷裏出來,抬手輕輕擦拭著母親臉上的眼淚,忽而他記起了身後的周萋畫。


    扭過頭,奶聲奶氣地說道:“你真是一顆好星星,我一定讓祖母好好打賞你!”


    祖母?打賞?


    這兩個詞從啟兒嘴裏出來,周萋畫突然有種隱隱地不安,她往前一步,站到那婢子麵前,“啟兒的祖母是……”


    婢子撫摸一下啟兒的小臉,緩慢站起身來,她平靜地凝視著周萋畫,“你就是周四娘吧?”


    這番語氣是……她不是青雲院的人!


    “是,兒正是周萋畫!”周萋畫微微福禮,“不知您是……”


    “兒是林珠兒,啟兒的親生母親!”林珠兒微微仰頭,迴看著周萋畫,忽而抿緊牙齒,“他口裏的祖母,也是你周四娘的祖母,大名鼎鼎的周午煜的母親,方德昭,方老夫人!”


    也喊方德昭是祖母,那這個啟兒必定是侯府某個郎君的子嗣,周萋畫忽而後背開始冒汗,想著剛剛林珠兒提到周午煜名字時的咬牙切齒,難道啟兒是……


    見周萋畫臉色蠟黃,用難以置信地眼神看著自己,林珠兒連忙彎腰將啟兒抱起,“啟兒雖然是你們周家的血脈,卻是我生的,我現在就要把她帶走,還請四娘子你不要阻攔!”


    說完,她摟緊啟兒,踱步朝院門走去。


    孰料她剛抬步,忽而尖叫一聲,旋而抱著啟兒後退幾步,嘴裏喃喃自語道:“你,你,你們……”


    周萋畫見林珠兒對著院門方向,麵露難以置信神色,詫異轉身,卻見院門口“唿啦啦”聚集了一幫人,一下子將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


    就見那人群中,竟然有年氏跟衛琳緗。


    衛琳緗手裏攙扶的不是別人,竟然是方老夫人。


    就見方老夫人顫抖地舉起手來,指著鼻尖,質問道:“周萋畫,你竟敢如此大膽,裏通外人,要將吾孫啟昌,偷盜出去!”(未完待續)r6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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