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萋畫以為秦簡會要麽會用他那高人一等的語氣,嘲諷、驕傲的說出自己的身份,要麽是直接來一句“沒那必要”。


    但周萋畫意外的事,秦簡卻一反常態的哀怨歎了一口氣,“這很重要嗎?你隻需要記得某姓秦,名簡,子謙之,足以!”


    那種哀怨,帶著無奈與彷徨,猶如一個走著瓢潑大雨裏卻迷路的孤兒。


    如此這般,周萋畫竟沒了繼續追問的衝動。


    她悠然歎了一口氣,而後把匣子往身前推了一下,“待我風光迴府之時,你就把這匣子取走吧!”


    秦簡聽出周萋畫的意思,各種滋味湧上心頭,卻最終隻淺淺說了聲,“多謝,四娘成全!”


    成全?


    謝我成全沒有逼你答出身份?


    還我我成全你許她的海誓山盟,蜜語甜言?


    一想到那匣子的真正主人的種種,周萋畫心中湧起了酸楚與悲傷,她平躺在鋪上,瞪著眼眸,看著那幔布帳篷頂,眼睛忽而澀了起來,什麽一舉兩得,什麽不相欠,一句成全,抵過完全的糾纏。


    一滴炙熱的淚珠,在周萋畫沒有察覺之時,從眼睛滾了下來,順著臉頰落到了脖頸裏。


    竟然是涼的!


    郊外的夜晚格外的靜謐,心裏的不甘,伴著夜色,與那夜空裏的繁星一同昏沉起來。


    她聽到外麵又下雨了,劈裏啪啦落在了帳篷上,像是沒有節奏的鼓點。


    她聽到秦簡走出了帳篷,感覺他圍住帳篷查看了一圈。並跟什麽人說了話。


    她聽到秦簡退迴帳篷,並挑開了各種兩人中間的布簾。


    她聽到他走到自己榻前,感覺到秦簡那銀質麵具下的柔光落在她的身上,而後,他說。他要暫時離開洛城,迴一下京城,因為那裏又出現了自己需要的銀票。


    銀票?


    那印製於成武十九年的銀票?周萋畫一驚,猝然睜眼,厲聲問道:“那銀票有什麽重要意義嗎?”


    可眼前卻是一片光亮,哪有秦簡的影子啊。


    天。竟然亮了!


    剛剛她在做夢?


    周萋畫快速檢查一下自己的衣衫,沒有什麽不妥,眼神一掃,看到了那放在鋪前的匣子,她緩慢起身。小聲地衝著布簾那端喊道:“秦簡?你還在嗎?”


    帳篷裏一片安靜。


    周萋畫穿上雲幔,挑開布簾,卻見昨晚秦簡喝完藥的放在矮凳上的碗已經沒了,看來秦簡這是真的走了!


    走就走吧,待我迴府,也就真的兩不相欠了!


    周萋畫於是衝著門簾方向喊春果跟麗娘,“春果,麗娘。你們在嗎?”


    “在的,在的,娘子。你醒了!”春果脆亮的聲音從帳篷外傳來,隨著她挑開門簾,周萋畫看到了她那睡飽後清爽的臉。


    春果將門簾塞到一側的竹竿上,而後彎腰端進一盆清水,“娘子,奴婢立刻給你梳妝!”


    春果舉止輕便。言語歡快,舉手投足間帶著歡喜。這讓周萋畫有點糊塗,若是因為年紀輕。恢複快,行動迅速輕巧,倒也可以理解,但這情緒,可是沒有一點昨日的悶悶不樂。


    “春果,發生什麽喜事了嗎?”周萋畫坐到矮凳上,笑嘻嘻地看著春果。


    “娘子你猜啊!”春果將臉盆遞到周萋畫麵前讓其洗手。


    “猜不到!”她說完這三個字便開始洗手,洗臉,不再言語。


    “哈哈,就知道娘子想不到!”春果放下臉盆,遞上手帕,看周萋畫擦手,繼續道,“剛剛夫人差她身旁的舒蘭姐姐、華蘭姐姐來了,來給娘子打點行李呢,說是過會兒,老夫人會來親自接娘子迴府呢!”


    老夫人親自來接我迴府?周萋畫一驚,果然被秦簡給猜中了,隻是她畢竟是自己的長輩,真來請自己,日後免不了落人口舌。


    春果眼睛不眨地看著周萋畫,卻沒從周萋畫臉上看到她期望的喜悅,焦急問道:“娘子,你怎麽不高興啊,難得你真的不想迴侯府嗎?”


    周萋畫緩緩搖搖頭,“非也,隻是,你可知老夫人為何來接兒嗎?”


    “當然知道了!”春果開始給周萋畫梳妝,邊梳妝,邊眉飛色舞地說道:“奴婢偷偷打聽了一下,說現在洛城裏都在傳說,老夫人不疼娘子,前幾天的火燒田莊跟那刨墳都是老夫人下得命令,目的就是讓娘子難看!”


    春果拿起銅鏡讓周萋畫看鏡子裏的自己,繼續說道:“被人這麽說,老夫人那還不趕緊給自己洗冤啊!”


    不用多問,這指定也是春果從相鄰議論聽來的。


    與秦簡料想的一樣。


    “就這些?”周萋畫示意春果放下鏡子,起身讓春果給自己換衣。


    “當然不止這些了!”春果拿著一白素鑲金邊的紗織襦裙,開始給周萋畫換,聲音卻壓低了不少,“奴婢剛剛聽舒蘭姐姐說啊,昨兒侯爺跟老夫人發生爭執了,本來是說,侯爺要接娘子迴去老夫人不可,摔了個茶盞,說侯爺若是堅持,她便如這茶盞!”


    “可洛城這一謠言一起,老夫人立刻服了軟,今兒一早,就派春露姐姐去給侯爺送了一樣東西!”說道這,春果故意一頓,,故弄玄虛道,“娘子你猜,老夫人送的是什麽東西?”


    春果終結是個藏不住話的小女孩,剛賣了關子,立刻就忍不住自己破了梗,“哈,你猜不到吧,竟然是一支茶碗,就是昨兒摔碎發毒誓的那支,說是外麵七七八八糊得亂七八糟,可就是倒上水,不漏!”


    這倒是很好玩,周萋畫心想,看來在這對母子之中,周午煜是占了上風啊。周萋畫微微點頭示意春果繼續說。


    春果轉身為周萋畫拿來披帛,而後繼續說道:“既然老夫人都這般表現了,侯爺也沒多說什麽,隻是說他沒空來接娘子,讓老夫人親自來……”


    原來是父親提出的要求啊。周萋畫拉一下披帛,“那祖母答應了嗎?”


    “當然啊,不答應行嘛!聽說,老夫人答應後,侯爺拿著那支碗,一早就去了京城。說是要趁著謠言還未四起之時,先找今上說個明白!”春果站在周萋畫身後,為她調整發髻上的簪子。


    京城?父親也去京城了!那他跟秦簡豈不是……


    看周萋畫又愣神,春果便想著收拾東西,先退出去。忽而尖叫一聲,“對了,娘子,董少卿已經在外麵等候你多時了,說有要事想問!”


    董庸?他沒有跟父親一起迴京城嗎?這對周萋畫而言,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周萋畫拉一拉披帛,朝那門簾外看去,的確見兩匹高挑大馬停在遠處的梧桐樹下。馬匹高大,鬃毛漆黑,馬前的樹蔭下立著身著官服的董庸。


    一襲緋色廣袖長袍。胸口領口一寸小朵話,腰中佩著白玉腰帶,下掛一銀色魚袋。


    搖曳的光線下,董庸修長的眉毛微微上揚,他微微側臉注意到周萋畫在帳篷裏看自己時,微微彎腰作揖。直起身時,嘴唇微微彎起。洋溢著自信。


    周萋畫對視一眼董庸,立刻收迴眼神。眼神滑過地麵,卻暗自吃了一驚——地麵竟然是幹的!


    “春果,昨晚可曾下雨?”周萋畫側身問春果。


    “沒有啊,昨天天那麽好,怎麽會下雨呢!”春果附身收拾東西,不明白周萋畫為什麽這麽問。


    難不成昨晚的雨聲是我在做夢?那秦簡的離開?是假的嗎?


    卻看那梧桐樹下的董庸,忽而有了行動,在他朝帳篷走來之時,周萋畫收攏一下衣袖,邁出帳篷,迎了出去,“不知董少卿前來,有何貴幹?”


    董庸還想著進帳篷跟周萋畫輕言細語,被周萋畫這麽一攔,隻得停住步子,董庸微微定神,朝周萋畫作揖,一板一眼,道,“劉二一案多虧周四娘相助才能順利破案,隻是某在案宗書寫時,對蘇玲、蘇瓏兩人的死因上仍有諸多不明之處,還請四娘多多相助啊!”


    董庸生性風流不假,但為人卻公私分明,辦公就是辦公,縱使私心再重,也定然會收斂自己的秉性。


    若是私下玩樂,那就簡直換了一個人,瀟灑,不羈,凡事以樂為主,也正因為如此,這才混了個“京城第一風流郎君”的稱唿,此稱頗為響亮,以至於把他應有的功績全給磨滅了。


    此次董庸之所以能被派下來成為劉二一案的督辦,還是他父親董侍郎再三努力之下所得,從董侍郎角度看,周萋畫雖然近兩年性情沒落,卻仍是那自幼就名譽滿京城的奇女子,自己的兒子若不做出點功績,難免會錯失了這樁好婚姻啊。


    董侍郎這點跟周午煜倒是有幾分共通之處。


    一聽董庸是為了蘇玲、蘇瓏這對姐妹的死而來,周萋畫減緩了警惕,“好,不過,可能得晚些時候了!”


    董庸臉上閃出一絲喜悅,“不急,一早邊聽說四娘要迴侯府的事,這樣倒也好,某正暫住在侯府裏,若是案情出現疑問,詢問起四娘來,倒是方便了不少!”


    此言一出,周萋畫瞬間明了,什麽案情,什麽補充,不過是這廝為在侯府接近於我想得措辭罷了。


    警覺之心再起,便無法放下,周萋畫眼睛瞪圓,怒視著董庸,剛欲開口送客,就聽遠處傳來一稚嫩的聲音,“麗娘,麗娘,救命啊,救命啊?”


    卻見一丱發小童,跌跌撞撞沿著田間的小徑跑來。


    小童穿著一件淺色粗布裋褐,不過七八歲的模樣,周萋畫腦中隱約有他的印象,這好似是柳神醫身邊的徒兒。


    他邊跑邊喊,“師父發瘋了,師父拿著榔頭,去侯府找老太太去了!要出人命啊!”(未完待續)


    ps:我在想,要不要不間斷的發兩章,或者一次性6000字呢,感覺這主意不錯,明天就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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