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燕迴一陣頭暈目眩,他一手支著腦袋,眉頭高高皺起,“你,你當初為何選我入宮?”


    溫卿瑤張了張嘴,到嘴邊的話改了,“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她當初選楚燕迴入宮,就是料定會有今天。


    她需要一個誘餌。


    楚燕迴擺擺手,“罷了,我不想聽,最後一個問題。”


    楚燕迴抬起頭,對上溫卿瑤淡漠的視線,他一字一句問得很認真,“你有沒有,哪怕一點點,對我動過一點點感情。”


    溫卿瑤彎唇一笑,淡漠。


    楚燕迴頹廢地垂下腦袋,他明白了,沒有,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將他放在過心上。


    他瞥到風鳴劍,迴想起上次過生辰的時候,她大清早過來陪他吃麵,送他禮物,還帶他出宮跟朋友玩。


    再過幾日又到他的生辰了。


    上一個生辰像做夢。


    他不想迎來下一個生辰。


    “陛下。”他直起腰,聲音有氣無力,“我們一起走過的路,到這裏就結束了。”


    他心裏明白,今日之事一過,不論今後發生什麽,都迴不到以前了。


    “我隻是,不想見你這麽辛苦。”燕迴哽咽著,笑著對溫卿瑤說道,“陛下給臣一個痛快吧。”


    溫卿瑤看著楚燕迴,雙眸平靜無波,良久,她沉下一口氣,“朕如你所願,不悔。”


    她遞一個眼神給不悔。


    不悔會意,出去了又迴來,迴來的時候手裏多了個托盤,上麵擺放著三樣東西。


    匕首,白綾,毒酒。


    不悔走到楚燕迴跟前,“長寧殿下,選吧。”


    楚燕迴的視線一一掠過這三樣物品,最後伸向毒酒。


    他端起毒酒,深吸一口氣,舉到唇邊,他忽然停下。


    楚燕迴扭頭看溫卿瑤,“還是那句話,如果在另一片天空下沒有其他人,隻有我,你還會選我嗎?”


    這一迴溫卿瑤沒有迴答。


    楚燕迴收迴視線,舉杯一飲而盡。


    高大的身軀驟然倒下,他抹額上的金屬片還在燈火的照映下,泛著金屬光澤,隻是那兩點淺淺的梨渦,再也不會出現了。


    屋內寂靜良久。


    “就讓他以正二品貴君的身份,陪葬佑陵吧。”溫卿瑤吩咐不悔,“對外就稱,楚燕迴因護駕而死。”


    佑陵是溫卿瑤為自己選的陵寢,在登雲山,目前還在修建中。


    不悔頷首。


    “風鳴劍也陪著他一起吧,迴去後看看豐祥殿裏還有什麽,都讓他帶走。”


    不悔應是。


    溫卿瑤喝了口水,繼續說道,“你帶凰衛在這裏善後,封鎖消息,清理越州軍營,待錦書解毒後,去接他們迴宮,然後把他也帶迴來。”


    不悔頷首,“陛下呢?”


    溫卿瑤眸光陰暗下來,“朕帶踏雲騎連夜趕迴帝都,是時候了。”


    帝都,政事堂。


    大臣們吵得不可開交,溫卿瑤在越州失蹤的事情已經早就傳迴帝都,到今天,已經整整十天沒她的消息。


    送出去的奏本也是迴複越來越慢,到最近,已經完全沒了消息。


    最新送迴來的奏本還是溫卿瑤失蹤那天批閱的。


    戶部陳尚書說道,“陛下沒有音信,我們這些這麽多折子等著批閱,特別是銀錢等著批下來,等不了啊,下個月就是大比武了,處處要用錢!”


    門下侍中附和,“確實,我們現在需要選一個主心骨出來,主持大局,朝政耽擱不得。”


    兵部尚書問道,“選誰出來主持大局呢?是把太上皇請出來,還是把端親王請進帝都呢,還是……”


    眾人看向楊伯典。


    “楊丞相,你是丞相,我們的主心骨,你拿個主意唄。”


    楊伯典看著諸位同僚的臉,一一看過去,看了一圈,才慢慢悠悠說道,“太上皇不問朝政多年,我們不好打擾他們老人家,端親王離帝都太遠,遠水解不了近渴,陛下生死未卜,為了南朝江山社稷,不若我們輔佐端親王世子如何?”


    端親王世子溫義之。


    楊伯典繼續給出解釋,“一來,世子是南朝嫡係血脈,二來,他人在帝都,三來,還有諸位大臣可以輔佐他,眼下出一個人主持大局才是最重要的。”


    楊伯典一派的人自然是附和楊伯典,紛紛讚同他的提議。


    中立派保持沉默,畢竟現在隻是暫時找不到陛下,沒說陛下一定出事了。


    反對楊伯典的人則據理力爭,說陛下還活著卻想著扶幼帝上位,說他狼子野心。


    一時間,政事堂內鬧得不可開交。


    “諸位大臣好生熱鬧!”一道清涼的聲音穿過人群。


    眾人紛紛停下來轉頭看過去。


    “明昭殿下?”楊伯典眯起眸子,“這裏是政事堂,不是該明昭殿下出現的地方!”


    蘇儀染兩手捧著一遝奏本,步履平穩走進政事堂。


    “陛下還好好的,你們卻已經考慮起下一位帝王是誰,不知諸位大人安的什麽心!”


    楊伯典眯了眯眸子,“明昭殿下,政事堂是我們商量政事的地方,不是你該來的,還有,你手中為何捧著這麽多奏本!”


    蘇儀染站在中間環視一圈,挺直了脊背說道,“陛下已經十日沒有消息,按照陛下出發前的吩咐,我今日本該來這裏宣讀陛下留下來的手諭!”


    有大臣驚訝出聲,“陛下還留有手諭!”


    楊伯典盯著蘇儀染手中的奏本,“明昭殿下,你還沒解釋你手中為何捧著奏本,該不會這幾日我們呈遞給陛下的奏本,都落到你手裏了吧,你安的什麽心啊!”


    他給蘇儀染扣了一頂大帽子。


    蘇儀染輕笑一聲,“奏本是誰批閱的,難不成諸位大臣認不出陛下的筆跡嗎!”


    他將手裏的奏本重重往桌上一放。


    “我繼續方才的話,本來今日我該來政事堂宣讀陛下留下來的手諭,但現在已經沒必要了。”蘇儀染說道,“陛下有消息了,這些就是陛下派人送迴來的奏本,最新的一本是三天前送出的。”


    說完,他讓開道,讓官員們上來查看奏本。


    當然,奏本都是他早早批閱好,等到一定時間才拿出來罷了。


    這個時間,溫卿瑤讓他隨機應變,也靠的是兩人的默契。


    “不,不可能。”翻閱完奏本,楊伯典一臉不可置信,嘴裏念念有詞。


    溫卿瑤不可能迴來!


    “蘇儀染你冒充陛下的筆跡,該當何罪!”他大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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