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鶴心頭一緊,那雙冷厲鎮定的眸子似乎早已將他的目的看破。


    如果沒有這位皋月殿下在場的話,他或許還能保持一定的神秘感。


    可一看到那張與他神似的臉,他便覺得自己毫無遮掩地站在這位年輕女帝麵前。


    他現在才醒悟,從那封冒充船隊名義的信件送到溫卿瑤手上的那一刻起,他便喪失了所有主動權,處於被動地位。


    現在,那隊商船是他手中唯一的籌碼。


    淳於鶴動了動唇瓣,“其實……”


    溫卿瑤忽然抬起頭,停下輕撫楊問歸腦袋的動作,玉手輕柔地搭在楊問歸的腦袋上,“我現在的身份,不方便私下裏處理私事,淳於公子出身尊貴,應該也是不願意低調的來,又灰溜溜地走吧。”


    淳於鶴抿緊雙唇。


    溫卿瑤又說道,“未來五天我比較空閑,有足夠的時間喝茶聊天,我也很樂意見到鄰裏和睦的畫麵,今晚這頓飯,就當我為淳於公子接風了。”


    說完,溫卿瑤將不悔叫進來,不悔抱起醉酒的楊問歸緊跟在溫卿瑤身後離開包間。


    良久,淳於鶴一直端坐在原地不動。


    溫卿瑤這是逼他在帝都展露身份,逼他從角落裏走到眾人視線之下,而且隻有五天時間給他考慮。


    五天內,如果他不以東海國皇子的身份進宮見她,她便讓凰衛將他趕出帝都。


    嗬,好厲害的女子。


    侍衛扶風見自家主子半天沒動,不由有些擔心,“主子,你沒事吧。”


    淳於鶴吭了聲,“沒事。”


    他端起酒盞將餘下的酒液一飲而盡。


    “扶風,準備準備,我們過兩日進宮拜見女皇陛下。”


    自打從梅桃李杏迴來後,溫卿瑤很是坐得住,每天見見大臣,逗逗黑虎,日子過得十分清閑。


    小家夥比剛來時長大了不少,四肢上能明顯看出淺棕色的毛發,一張小臉還是黑黑的,看不清它的五官。


    不忘走進來,“陛下,禮部尚書求見。”


    溫卿瑤挑眉,終於來了。


    她慢條斯理地放下黑虎,緩步走入東華閣。


    東華閣內,蘇承安趕緊呈上奏本,“陛下,東海國皇子淳於鶴日前派人遞上名帖,說他來南朝遊曆玩耍,路遇帝都,舊聞陛下大名,希望能與陛下見上一麵。”


    溫卿瑤挑眉,“他以個人名義還是東海國的名義?”


    蘇承安答道,“淳於鶴的個人名義。”


    溫卿瑤思索一會兒,看破不說破,答應下來,“見就見吧,東海國皇子身份尊貴,我南朝也是好客之國,沒有將客人拒之門外的道理,他現在人在何處?”


    蘇承安又說道,“淳於鶴說他一路微服而來,不曾暴露身份,所以現在下榻帝都一間客棧之中。”


    溫卿瑤“嘖”一聲,學她?


    好一招反客為主,他都這麽說了,她就不好對外宣稱東海國皇子拜訪南朝,然後趁機公開他的身份,讓他站到眾人視線之下。


    她輕笑一聲,陰陽怪氣的,“行,他想和朕談談朕就好好談談,告訴他,明日未時禦花園,朕等著他。”


    蘇承安頷首,“臣遵旨。”


    聽陛下這咬牙切齒的語氣,似乎是與東海國皇子有仇啊,陛下以前與淳於鶴見過?唔,這不是他該考慮的事。


    翌日中午,淳於鶴被不悔請進宮,穿過長長的宮道直奔禦花園。


    遠遠一望,臨湖水榭中紗幔飄飄,簷下有一身影正襟危坐。


    淳於鶴盯著那抹影子,怎麽看都不像是溫卿瑤啊,難不成又是上次那位皋月殿下?


    一想到他,淳於鶴心情複雜。


    不悔帶著淳於鶴走進水榭,他拱了拱手,“明昭殿下,淳於殿下到了。”


    蘇儀染抬起臉,豐神俊朗,清冷高貴,看得淳於鶴愣了愣。


    “這位便是淳於殿下?在下已恭候多時了。”蘇儀染緩慢起身,不著痕跡地將貴客一陣打量。


    淳於鶴邁到蘇儀染跟前,眉頭皺起,“南朝陛下呢?”


    蘇儀染彎起嘴角,“陛下是請淳於殿下進宮閑談喝茶,但沒說與誰閑談喝茶,淳於殿下請坐,在下新泡了一壺茶,不知淳於殿下肯否賞臉。”


    淳於鶴一時進退不得,他又被溫卿瑤擺了一道。


    他垂眸掃一眼麵前的桌案,上麵擺了不少精致名貴的茶具,還有一壺熱氣騰騰的茶水。


    淳於鶴憋著一肚子情緒坐下,略帶兇光直視蘇儀染,方才進來的時候,指揮使稱唿他為明昭殿下,他記得明昭殿下也是南朝女帝召進宮的四位殿下之一。


    而且這位明昭殿下還頗有來曆。


    女帝登基前的未婚夫麽,所以這次他代表她來跟他談事?嗬,有意思。


    蘇儀染無視淳於鶴打量的眼神,從容自在地沏了一杯茶放到他麵前。


    淳於鶴不跟蘇儀染客氣,執起茶杯抿一口,嗯,果然手藝不凡。


    不愧是帝都第一公子。


    兩人喝茶喝了半天,蘇儀染終於開口了,“不知此次淳於殿下有何事求見陛下?”


    淳於鶴眉頭一皺,他不是很喜歡蘇儀染的用詞,但沒辦法,他真的有求於人。


    他穩下情緒,反問蘇儀染,“我確有事情想同你們陛下好好商量商量,但是你確定,她願意將這件事告訴你嗎,或者說,她準許你知曉關於她的任何事嗎?”


    言語中很是挑釁。


    蘇儀染不接這招,“淳於殿下無需費心挑撥在下和陛下的關係了,既然陛下準許在下於此接待淳於殿下,就說明接下來不論你說什麽,都是在下可以知曉的,陛下對在下絕對信任,在下對陛下也是絕對忠心,倒是淳於殿下你……”


    他抬眸看向淳於鶴,眼神嚴肅,氣質清冷。


    “恕在下多一句嘴,你既有求於陛下,卻遮遮掩掩,毫不光明正大,人都到帝都了還跟陛下一套一套玩把戲,閣下如此不坦蕩不誠心,憑什麽要求陛下親自出來見你!”


    淳於鶴被蘇儀染說得啞口無言。


    確實,是他自己一直遮遮掩掩,而南朝女帝一直十分坦蕩地將她的意思擺在明麵上,是他畏縮了。


    他無奈笑笑,接連被兩個人將自己的心事拿到明麵上來,真是一點麵子不給他。


    “其實,我有件事想請南朝陛下幫忙,事關我東海國皇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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