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輕響,海蘭珠推開了關雎宮的大門,走了進來。


    男人的身軀靜靜的坐在椅上,聽到動靜,抬首像她望去。


    海蘭珠一驚,隻沒有料到皇太極竟會在這裏,她壓下心中的慌亂,隻道;“你怎麽會在這呀?今天不用去上朝嗎?”


    男人輕聲嗤笑,聽在海蘭珠的耳裏卻是讓她心驚肉跳起來。


    “我的愛妃失蹤了一夜,你覺得我還有心思去上朝?”皇太極眼眸微眯,淡淡說道。


    海蘭珠忙道;“昨兒夜裏,我讓惠哥去清寧宮傳話了。”


    皇太極不以為然,隻道;“說,你昨夜裏去了何處?”一片的雲淡風輕之色。


    “我去了宮外。”海蘭珠深吸一口氣,如實說道;“去探望鼇大人了。”


    “哦?大清的宸妃娘娘,深夜出宮探訪一個臣子。蘭兒,你說這若是傳了出去,那些個編曲作詞的,會不會譜寫一段風流韻事?”


    海蘭珠心頭一顫,凝視著他陰沉不定的臉色,卻是一陣的手腳冰涼。輕移蓮步,海蘭珠上前,小手攬上他的頸,強笑道;“你別生氣,昨夜,因為有侍女來說,鼇大人正處在生死關頭,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不顧自己已經八個多月的身孕,坐著馬車來迴顛簸,去看他了?”皇太極不動聲色的將海蘭珠的胳膊揮下,唇角含著笑意,眼底卻是一片清冷。


    海蘭珠無言以對。她難道要告訴他,因為葛洛所說的鼇拜口口聲聲喚著自己,隻有自己能喚醒他,所以自己才會不顧一切的前去探望嗎?


    “嗬,”皇太極站起身子,一手挑起她的下顎,全身散發出一抹異乎尋常的冷冽;“蘭兒,你素日裏最是小心翼翼的保胎,就連禦花園裏的石子小路你都不會去走,我真是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力量,能讓你不顧惜腹中的胎兒,竟是連馬車都不怕了?”


    海蘭珠心神大動,抬眸看著他一臉似笑非笑的樣子,眼底卻是燃著一簇幽暗的火苗,帶著一抹嗜血之色,隻看得她膽戰心驚。


    “不,不是的,因為人命關天啊,昨兒太醫說鼇大人可能撐不過去了,我聽了心裏不安,才......”海蘭珠忙不迭遲的解釋。


    “夠了!”皇太極一聲暴喝,隻將海蘭珠震的一呆,他怒目圓瞪,一根根眉毛竟似要豎起來一般,狠狠的盯著眼前的女子。


    “海蘭珠,鼇拜與你是什麽關係?他就算快死了,他身邊有他的福晉,他的兒子,有我派去的太醫,再不濟,還有個娜木鍾身邊的侍女,什麽時候輪到你去?”皇太極的聲音由低到高,漸漸的咆哮了起來,隻將海蘭珠震得耳膜一陣陣的發疼。


    海蘭珠知曉他的脾氣,也領教過他的怒意,當下隻覺身子一軟,心中湧來一股懼意。


    “我沒有想那麽多,我隻想他快死了,我不能不去....”海蘭珠淚眼迷茫,低聲解釋著。


    “海蘭珠,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如果你要去看他,你來告訴我,我可以陪你去!難道在你心裏,我皇太極就是如此不明事理,霸道野蠻的男人?”皇太極眥目欲裂,衝著她吼道。


    海蘭珠的淚水一滴滴的往下落,隻不停的搖著自己的腦袋,嗚咽著;“不是的,因為他情況很危急,我隻想著先去,迴頭再跟你解釋,我以為,你會理解我.....”


    “我理解你?海蘭珠,是你太不了解男人了。”皇太極輕笑出聲,眼眸夾雜著星星點點的淩厲之色,大手緩緩撫過她嬌嫩的容顏,卻令她抑製不住的輕微哆嗦著。


    “你知曉我的底線,知曉我心底的隱痛,知曉我最介意的事情,可是你還是去做了,現在卻來和我說,要我理解你?海蘭珠,你不覺得可笑嗎?”皇太極輕言,嘴角勾起一味嘲弄的微笑,眼眸卻是炯炯,滿是犀利,緊緊的逼視著她。


    海蘭珠迎上他的視線,淚珠順著臉頰緩緩落下,皇太極一麵輕柔的為她拭去,一麵淡淡道;“不要考驗我的耐心,也不要試探我的底線。同一個人,同一件事,我沒有心思去探究第二次。收起你的眼淚,這次,它們無法再令我心疼。”


    語畢,竟是看也不再看她一眼,拂袖離去。


    海蘭珠看著他冷冰冰的背影,隻覺手腳發涼,忍不住伸出手,跑上前環住他的腰身,哭道;“我錯了,我不該這樣做,你原諒我好不好?”


    皇太極眼眸赤紅,隻冷笑著頷首,將她附於自己腰身上的手指一根根的撥去,吐出一句話,大步而出。


    “我的真心,由不得你一次次的踐踏。海蘭珠,你太讓我失望了。”


    “你別走,”海蘭珠伸出手,卻隻抓住了他的衣襟。皇太極冷眸一滯,大手一揮,將衣服抽出,頃刻間便已走遠了。


    海蘭珠望著他的背影,抬腳就要追去,腹中卻猛然傳來一股絞痛,她立時將手護著肚子,麵色更是蒼白起來。


    “娘娘,您怎麽了?”惠哥趕了過來,看著主子額上已經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一臉痛苦的模樣,當下隻嚇得六神無主,連忙喚人去請太醫。海蘭珠緊緊抓住她的手,低語著;“惠哥,我肚子很痛....”


    關雎宮亂成一團。


    “娘娘,您是因為連夜的奔波勞累,動著了胎氣。老臣已為你紮針艾灸過了,現下隻要好好休息,並無大礙。”太醫躬著身子,恭聲言道。


    海蘭珠一臉虛弱,肚中仍不時傳來陣陣隱痛,隻讓她的心裏又是懊悔,又是害怕。盈盈美目蘊起了一絲霧氣,海蘭珠睡在床上,一動也不敢動,輕聲言道;“有勞太醫了,惠哥,好生相送大人。”


    那太醫拱了拱手,隻道;“不敢,娘娘客氣了。”語畢,隨著惠哥踏出了關雎宮的大門。


    海蘭珠的小手撫上小腹,心裏卻是惴惴不安,隻覺對著孩子滿含了無限愧疚。一時間,無論是皇太極,還是鼇拜,都從她的腦海中漸漸遠去,她的心,已經全被腹中的小生命占據了。


    “皇上吉祥!”太醫與惠哥剛出了關雎宮的大門,卻見一襲高大的身影靜靜矗立在門外,二人一驚,皆是立時行下禮去,隻能看到一抹明黃色的下擺落於眼底。


    “起來。”男人的聲音極具威勢。“她怎麽樣?”


    太醫沉吟片刻,終是吐露了實話;“娘娘因著車馬顛簸,勞累一夜,再加心神不寧,動了胎氣。不過現在已無大礙,還請皇上寬心。”


    男人瞳孔不經意地微微一縮,眸底有道銳利的光芒帶著一絲怒意迅速閃過。隻靜靜的站在那裏,良久無言,全身散發出一陣淡淡的冷厲霧氣。太醫惶恐不安,隻將頭更是低垂。而惠哥,在男人決然的氣質下,早已是冷汗涔涔。


    “哦?”皇太極唇角逸出一抹嘲弄的微笑,深邃的眼眸卻更是淩厲。“車馬勞頓,一夜顛簸?”皇太極酌字酌句,呐呐自語。說完,他竟是嗤笑出聲,接著像太醫言道“我本無擔心,又何來寬心一說?”語畢,轉過身子,雙拳卻是不由自主的握緊,麵容淡然卻隱含著一抹肅殺之意,竟是不再停留,大步流星般的去了。


    “皇上....”惠哥唿喊,皇太極卻猶如未聽見一般,高大的身影不見一絲停滯,眨眼間便不見了蹤跡。


    惠哥心頭湧來一陣徹骨的寒意,瞧皇上的樣子,定是氣的狠了,不然,他決計不會連娘娘出了這麽大的事,都不進去瞧一眼。


    這可如何是好?


    幾日的時光悠悠而過,午後,海蘭珠醒轉開來。盛夏炎炎,隻讓她睡一會便是香汗淋漓。


    海蘭珠艱難的撐起身子,坐了起來,小腹高聳著,隻讓她看不見自己的腳,不由得感到一絲好笑。海蘭珠剛要俯身穿鞋,就覺得壓著了肚子,立時便直起身子,索性赤著腳站了起來。


    “主子,您怎麽起來了?是不是天氣太熱的緣故?”惠哥捧著一碗冰鎮酸梅汁,走了進來。


    海蘭珠聞言笑了笑,卻覺得身子越來越沉,走幾步便氣喘籲籲起來。


    “您怎麽沒穿鞋就下床了,當心著涼。”惠哥一把將海蘭珠扶到椅上坐下,嗔道。


    “惠哥,皇上,在書房嗎?”海蘭珠經不住心裏的擔憂,詢問出聲。這幾日,皇太極竟是成心冷落起她來,自己一次不曾來過不說,就連以往一天要來七八次的小順子,也不見了影子。


    惠哥默然無語,皇上這幾日頻頻留宿於各宮,眾妃皆是打扮的分外妖嬈,後宮中不複先前的一枝獨秀,已是繁花似錦起來。


    海蘭珠看她的神色,便已經知曉,當下強打起精神,笑道;“惠哥,你隨我去書房一趟可好?我想做些點心給皇上送去。”


    “娘娘,您這才剛好了些,外麵驕陽似火的,您就別折騰了。要不,奴婢去為皇上做些糕點,你等晚間涼快了再送去。”


    海蘭珠搖了搖頭,身上卻是一絲力氣也無,稍微一動,就是滿身的汗珠,黏黏的十分難受。


    “我要親自做。”輕柔的語氣裏卻滿含著深情與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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