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聲起時,隻見十餘道人影已從街道兩旁疾躍而出,並從賀陽信次的頭頂上交錯著掠過;若仔細看還會發現……在他們每個人飛過的路徑上,都留下了一條極細的銀線。


    這些人,自然都是狂虎幫的幫眾,他們的行動,一看就是經過多次演練的,十分熟練。


    轉眼之間,一張細密的“鐵網”,已在空中布成。


    “收!”見殺陣的第一步已經完成,屠紀便現身在了街上,下達了第二道指令。


    他那“收”字一喊,幾十名狂虎幫眾便從四周的街巷和建築上齊齊冒頭,並開始做出一種類似“收攏風箏線”的動作。


    “這是……”


    當鳳美玉他們意識到了什麽時,那張“鐵網”也已急速收攏起來;數十道鐵線就像是數十道利刃,從四麵八方割向了賀陽信次。


    對於這次突襲,屠紀還是很有信心的。


    眼前這鐵網的材料,乃是他聘請多名巧匠、以稀有的礦材所打造的“金剛絲”。


    而使用這金剛絲網來“圍切”目標的作戰方式,則可說是狂虎幫壓箱底的殺手鐧;在偷襲段克亦時,屠紀都沒舍得將這“狂虎碎鐵陣”拿出來用。


    不過,在見識了賀陽信次的武功之後,屠紀果斷地做出了布陣的決定。


    他不能再等了……


    眼下,還有四名高手在和賀陽信次對峙著、能夠在很大的程度上吸引他的注意力;但過一會兒,也許四人就會變成三人、兩人……甚至可能會有人因畏懼賀陽信次的武力而倒戈。


    到那個時候,屠紀就是想出手,對方也未必會中招了。


    再者,現在出手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無形中,他救了那四大高手一命;等過會兒解決了賀陽信次,即使他不能獨得“劍舞草記”,至少也能分上一杯羹。


    可以說,屠紀那小算盤打得是叮當響,他唯一擔心的一點就是……在鐵網“織成”之前,賀陽信次就及時反應過來,逃出“圍切”的範圍。


    好在,那種情況並沒有發生……


    很快,鐵網的“線間距”就縮小到了人類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無傷穿過的大小。


    “哼……區區番邦蠻夷,竟敢和我中原武林作對,我屠紀這就送你一個死無全屍!”眼瞅著賀陽信次就要被急速收攏的金剛絲網割成碎塊,屠紀安心地發出了必殺宣言。


    這金剛絲鋒利無比、堅韌勝鐵,在幫中演練此陣時,他們曾用一輛帶金屬支架的馬車做實驗,最後連馬帶車全都切成了碎塊。


    因此,屠紀堅信,在已然收攏的“狂虎碎鐵陣”麵前,縱是賀陽信次,也將必死無疑。


    萬萬沒想到……


    “來了個無趣的家夥呢……”麵對這幾乎不可抵擋的攻擊,賀陽信次卻是麵露不屑之色,念叨了這麽一句。


    說著,他又一次出劍了!


    那電光火石之間,倏見賀陽信次運劍連斬。


    暗淡無鋒的鈍劍,竟在其手中舞出懾人寒茫。


    絢麗的劍華,燦如熾白的烈陽。


    “神傳極劍流·快斬·豪蓮。”賀陽信次似乎習慣於在收招之際報出招式的名稱。


    這一迴,他倒是沒有殺人,他隻是用自己那神乎其技的斬擊,將已經逼到咫尺的金剛絲網切成了無數的碎線。


    屠紀驚愕了,他曾做過測試——即便以他的功力,拿上一把鋒利的寶劍,也隻能一次切斷一兩根金剛絲而已。若是將三根金剛絲纏在一起,他隻用一劍也是斬不斷的;而若是將金剛絲排列成網狀,那他一劍斬過去,最多也就隻能砍斷最先接觸到的那一根了。


    但眼前的賀陽信次,竟是在一息之間就把周身的“金剛絲大網”給切得粉碎……且不說他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究竟出了多少劍,就算撇開速度單論力量,也是難以想象的境界。


    另一方麵……如果說屠紀是“震驚到忘了害怕”,那剩餘的幾人、尤其是那幾名劍客,就是“驚恐交加”。


    因為他們並不很清楚“金剛絲”這迴事兒,所以他們關注的重點主要還是在賀陽信次的速度……


    在看到方才的劍招之前,他們都認為自己的劍很快。


    而現在,他們已經不知道什麽是“快”了。


    過去他們對於“快”的定義,似乎已經變得毫無意義,他們多年來所建立的自信、以及對劍這項事物的理解,也都已瀕臨崩壞……


    “屠紀,作為一個武者來說,你很無趣。”賀陽信次的話語,將他的對手們從一種半失神的狀態中拉了迴來,“但我知道……作為一個江湖中人、一名幫主,你很識趣。”他微頓半秒,“我不介意你剛才說了什麽、做了什麽,隻要你……”


    “屬下明白!”屠紀都沒等對方把話說完,就搶著迴了一句,並已自稱“屬下”。


    無論他的城府多深、智略多高,他終究是個小人,所以他不是王窮,也不是封不覺,他隻能是屠紀。


    “你!”屠紀話音未落,裘八奇已是對其怒目而視,“你這不知廉恥的東西……也配……”


    “狂虎幫眾聽令!”屠紀可不會跟那種他沒有自信打贏的對手多囉嗦,他一邊高聲下令,一邊已退到了賀陽信次所站的一側,“全力掩護賀陽盟主!至於那些不識抬舉的貨色……一個都不要放過!待盟主一統江湖,我狂虎幫便是開宗立盟的功臣!”


    就在他說完這話的當口,忽然,一個男人的聲音,自他的後方響起。


    “啊~啊……真是無恥啊。”


    眾人一怔,循聲望去,卻見一身披黑甲、肩扛長戟的小將,從鎮口處……即賀陽信次他們的後麵……緩緩走來。


    “本來還想再觀望一下的,但你這家夥實在是太招人厭了……我都看不下去了。”倦夢還說著,已漸漸逼近了織田愛和佐佐木銘,“我就試試……能不能把你們幾個一並解決掉吧。”


    …………


    同一時刻,距離主街道百餘米的一棟建築頂上。


    有兩道人影,正潛於此處,遠遠觀望著街上的場景。


    “這難道是……”倦夢還現身的那一刻,方盡的神情變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腰間的佩刀之上。


    “【青鳥】又有反應了嗎?”絮懷殤的視線還是緊盯著需要監視的方向,但她的思緒已迅速跟上了方盡,“不過……也不算奇怪,我們這些‘異鄉人’,基本是人手一件神兵利器。”


    “不……”方盡卻是神色凝重地應道,“這次的感應很特別……”他也重新看向了戰場那邊,並盯住了手執長戟的倦夢還,“如果我沒猜錯,他手上拿的,怕是……【重樓】。”


    …………


    再看街上。


    “哈?”織田愛用一種不良少女般的眼神和語氣迴應了倦夢還的言論,“你小子是傻的吧?一並解決?解決我?”說話間,她的手已搭在了武士刀的刀柄上,並朝著倦夢還迎了上去,“像你這樣兒的……老娘一個人就能砍翻四個你信不信?”


    “且慢……”就在此時,佐佐木銘卻是快速上前,攔住了織田愛,“隊長……你冷靜一下……”他頓了頓,“別忘了,對方應該也有兩個人……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這位‘倦夢還’小哥在s2時的幾名隊友,可都是極難對付的角色;【廢柴叔】自不必說,那【鴻鵠】和【曌影王】皆是遠程作戰能力極強的類型……萬一他此刻是在故意挑釁,引我們上鉤……”


    經他這麽一提醒,織田愛的腳步還真就停了下來;她雖是有勇無謀,但也不是完全不聽勸,隻要隊友說得有理,她還是能克製住衝動的。


    “嗬……到底是職業的,掌握的情報以及對情勢的分析都不錯嘛。”倦夢還聞言,卻是笑道,“不過,你猜的都不對……我不妨告訴你,我這次的隊友,是【畀老濕】。”


    從倦夢還的角度來說,這是在暗示“我基本上也不靠這隊友”;作為s2“廢柴聯盟”隊的成員,倦夢還自然是知道畀老濕真正實力的。簡單地說……這就是個來湊數的。


    可是……


    戰國這兩位,不知道。


    事實上,幾乎所有的玩家,都不知道。


    由於畀老濕萬年替補的特性、以及他在超維入侵中華麗地打了醬油的表現,再加上網絡上對這位“幾乎沒有出手記錄”的種子隊神秘替補進行過大量的神級惡搞……一種類似“春哥效應”的效果已經在畀老濕的身上產生了。


    不知道為什麽,廣大玩家們都莫名地達成了一種共識——要問驚悚樂園裏最強的玩家是誰?那應該是【吞天鬼驍】;要問驚悚樂園裏最難對付的玩家是誰?那應該是【瘋不覺】;而要問驚悚樂園裏最高深莫測的強者是誰?那就是【畀老濕】了。


    “切……偏偏來了個最麻煩的……”在聽到那三個字之後,織田愛不爽地啐了一聲,然後……退後了兩步。


    “聽他的語氣不像是在虛張聲勢呢……”佐佐木銘則是露出一副頗為苦惱的樣子,他講話時的那副病腔也好像也更加嚴重了,“這下可就得謹慎行事了。”


    “喂喂……這是鬧哪樣啊?”倦夢還見狀,心中暗暗吐槽道,“好不容易下了以寡敵眾的決心,來了個很有氣勢的登場……怎麽搞得像我靠著畀老濕的名頭才有恃無恐地出來嚇唬人一樣啊……都給我弄清楚狀況啊!我真不是這種人啊!封不覺才會幹那種事吧!”


    麵對戰國那兩位的反應,倦夢還也不知此刻自己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


    這幾名玩家之間,一下子生出了一種微妙的氣氛……


    …………


    “阿嚏!”


    話分兩頭,就在倦夢還華麗登場之際,封不覺已經把冷欲秋“遛”到了鎮外的一片小樹林中。


    逃跑中的覺哥,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打了個噴嚏。


    “這小子是怎麽迴事……”在他後方緊追的冷欲秋,追得都有點兒內力不濟了,“每次我要追上時,忽然就會快上幾分,但距離一拉開,他又是一副快要力竭的樣子……”


    冷欲秋思索道:“難道……他是故意的?”他很快推翻了這個設想,“不可能啊……江湖上輕功內力加起來能勝我的……除了師父,就隻有‘月’了;但這個小子……憑他的年紀,他就是從娘胎裏開始練輕功,也不會比我高多少……再者,想要做到控製速度來戲耍我,輕功隻比我高一點兒是不夠的,他至少得有師父那種修為才行……”


    冷欲秋的這些想法,自然是錯誤的。


    隻因賀陽信次還沒能把關於“異鄉人”……即玩家們的相關情報告訴他的四個徒弟,這便造成了冷欲秋依然在用自己的常識去評估眼前的男人。


    假如先前在和狂蹤劍影起衝突時,冷欲秋能和對方再過幾招,讓劍少多顯露一些實力,也許他也能發現關於“異鄉人”的事,可惜……那隻是假設了。


    “嗯……這家夥是他喵的快啊,要不是我體能值充足,‘計劃’還真有出意外的可能。”眼瞅著馬上就要到達“目標地點”了,封不覺漸漸放慢了速度,並將注意力散到了四周。


    “我瞧瞧……哦……在那兒。”數秒後,覺哥便利用數據視角找到了埋伏在林中的“那個人”,然後,他就放慢了腳步。


    “且慢!”他也是很幹脆,自己要停下之際,先迴頭打聲招唿,“我不跑了!”


    冷欲秋見對方的確是不跑了,便也慢了下來。雖然他判斷……對方應該是內力耗盡,實在施展不起輕功了才停下的;但他也留了個心眼兒,甭管這小子打得什麽主意,先把劍架到其脖子上再說。


    “冷兄……不用這樣吧?”當然了,封不覺是不以為意的,就算脖子貼著劍刃,他說話的態度也很輕鬆。


    因為他很清楚,既然賀陽信次下令要“活的”,那冷欲秋就絕不敢帶個“死的”迴去。


    “我也不想這樣……”冷欲秋竭力控製著自己的內息,壓抑著想要大口喘息的衝動,並裝出挺從容的樣子道,“但我更不想的是……等你喘上氣來,再跟著你跑上十裏地。”


    “放心,你不會的。”就在這時,一個沙啞的男聲,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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