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捕頭今年四十有三,中等身材。


    他生了一張十分端正的國字臉,但其眉宇間,卻隱隱透出幾分冷然肅殺之氣。


    當他走進客棧的刹那,每一個看到他的老江湖們,心中都已有了一個共識——這個人,惹不得。


    他們是對的……


    眼前的方盡,其體力、武功、經驗……都正處於其職業生涯的頂峰。


    在六扇門中,他也稱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人物。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這樣一個時期,被派遣到了這樣一座邊關小鎮之中。


    “掌櫃的。”方盡踏入客棧後,目視前方,朗聲道出了這三個字。


    “小的見過老爺!”那客來軒的掌櫃急忙應聲,並從櫃台那兒迎了出來:“敢問老爺有何吩咐?”


    方盡連看都不看他一眼:“我問你……外麵躺著的那個,可是你店中的客人?”


    “呃……”掌櫃的也沒什麽好隱瞞的,因為類似今天這樣的事,在最近這個一個月中,早已發生過數次了,而他和方盡,也不是頭迴進行這樣的對話,“是……是住在我店裏的人。”


    “好。”方盡即刻又道,“屍體,我帶走……”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裏掏出了一些散碎的銀兩,並將銀子握在拳心,伸到了掌櫃的麵前,“這些錢……是從屍身上找到的,你瞅瞅,需要多少才夠付他住店和打壞東西的賬。”


    “誒喲~”掌櫃趕緊提高了聲音,“老爺,瞧您說的……就我這小店,砸壞個仨瓜倆棗的東西,能值幾個錢啊……至於那店錢……他……他早就付過了。”


    這個掌櫃雖然很貪,但是他不笨,他很清楚——有些錢可以要,還有些錢……就是打死也不能沾。


    “哦……這樣啊……”方盡念叨著,把錢又收迴了懷裏,在這整個過程中,他那握銀子的手可是絲毫沒有過要鬆開的意思,“那……這錢,就由我……代交給官府了。”


    “唷~老爺。”掌櫃趕緊點頭哈腰地應道,“咱鎮上誰不知老爺您清正廉明,乃青天再世……這錢由您處置,絕不會虧空了分毫。”


    “哼……”聞言,方盡朝客棧大堂中掃視了一眼,輕輕冷笑一聲,隨後便轉身行出門去。


    “好了好了,都散了!沒什麽好看的!”他一出去就嚷嚷了幾聲,驅散了四周圍觀的人群,然後招唿自己帶來的幾名捕快把屍體卷起來搬上板車,接著就收隊走人了。


    這不是方盡第一次來幹這事兒,想來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在這個時代,朝廷和武林又迴到了“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那些江湖仇殺,隻要不牽涉到尋常百姓,官麵上的人通常就不會去管;反正管了也是多餘,讓你們冤冤相報,官府還比較省事兒。


    所以,像臨閭鎮現在的情況,出現死者時,方盡隻需要露個麵,確認一下死者的身份是武林中人,就可以收屍走人了;假如死者有家屬同門之類的可以自行處理屍體,那方盡連收屍的麻煩都可以省去。


    不過,方盡也不介意多幹幾次這種收屍的活兒,原因嘛……大家也都看見了。


    這幫江湖人士身上多少都是襯點兒錢的,而且不多不少,正好是你貪汙了也不會有人說什麽的那種程度。


    當然了,方盡是個辦事周到、精謹的人……就算沒人會說什麽,他還是要和掌櫃的進行那番對話,且當著很多人的麵來進行。


    甭管他倆唱的這出戲有多假,至少這出戲的情節沒什麽毛病,日後若是有人想在這事兒上做文章,愣是抓不到把柄。


    由這件小事亦可看出,方盡顯然是一位鬥爭經驗非常豐富的老同誌了……


    …………


    辦完了公務,方盡便吩咐手下的捕快衙役們盡快把屍體運迴附近的縣衙。他自己則來到了鎮口的一間茶鋪,要了一晚熱茶和幾個蒸餅。


    方盡是一個頗能“弄錢”的捕頭,但他很少把錢花在吃喝玩樂上。


    他吃的不講究,也從不喝酒,一件捕頭的青衣他可以從年頭穿到年尾;就連女色方麵,他亦是極有節製。


    這種自律,這分“克製”,是極為可貴的品質。


    很多人連一天這樣的日子都過不了,但方盡可以這過一年、十年、二十年……


    所以,他在絕大多數的時間都能保持清醒。


    所以,他很少露出破綻和弱點。


    所以,他的武功和體能在同輩人之中出類拔萃。


    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可以把別人花在吃喝玩樂上的錢用來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


    在官場上混,留點兒“家底”是很重要的,加官進爵用得上,絕境求生更用得上……誰也不知道哪一天你乘的那條船會翻,到時候,“錢”就是救命的浮木,什麽都沒留的人則隻能和船一塊兒沉入深淵。


    哢——


    “嗯?”就在方盡準備把第二個蒸餅擱進嘴裏的時候,忽然,他腰間的佩刀……在刀鞘中輕輕顫動了一下。


    換作別人,可能都不會注意到這一丁點兒的動靜,就算注意到了也不會在意。


    或許是鞘尖碰到椅子了,或許是刀鞘被風吹著動了一下碰著哪兒了,又或許是有人路過擦碰到了……


    誰也不會多想。


    然,方盡,在刀顫動的那一瞬間……全身都緊繃了起來。


    “是誰?”他立刻在心中問了自己這樣一個問題,並且不動聲色地開始觀察周圍的路人。


    此時是午後,進出鎮子的人不算很多,但這兒畢竟是鎮上唯一的一條主幹道,行人、車馬,加起來也不少。


    好在,方盡很快就從庸庸碌碌的人群中找到了他想找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女人,帶刀的女人。


    她身著一襲白衣,身姿秀麗,步態矯健。


    她用一塊布蒙住了自己大半張臉,隻露出了鼻梁以上的部分;不過,僅憑那雙眼睛和額頭,也足以讓人斷定這是位美人了。


    “竟有這種事……”此刻的方盡,可沒有心思去考慮那個女人被遮住的臉是否真的美貌,他在意的隻有對方腰間佩戴著的那對雙刀。


    方盡非常清楚,方才自己佩刀的那次“顫動”,是一種類似“共鳴”的反應。


    鮮有人知道,方盡的刀,不是凡刀。


    盡管這把刀被套在了一個很平凡的刀鞘裏,看起來與一般衙役們所使用的腰刀別無二致。


    但……方盡自己知道,他腰間所懸,乃是當世四大神兵之一的——青鳥。


    手卷真珠上玉鉤,依前春恨鎖重樓。


    青鳥不傳雲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


    這是當今武林無人不知的四句詞,而其中的【玉鉤】、【重樓】、【青鳥】和【丁香】,分別對應了四件神兵利器。


    【玉鉤】,是一柄彎刀,“吳鉤”造型,由一種奇異的黑玉所鑄;最後一次被人看到,是在王窮家的一間府庫之中。


    【重樓】,是一杆長戟、一杆“中空”的長戟;因為是空心的,故而輕如竹竿。不過,在沾到血後,它便會將血吸入戟身,吸食得越多,重樓的顏色就越紅、重量就越重、戾氣也就越盛……傳說,在連續殺死千人後,重樓之力便可分山裂海。


    然而,重樓是這四柄神兵中唯一一件下落不明的,也從未有人敢拍著胸脯說自己看到過真正的重樓,所有人都隻是道聽途說。因此,也有傳言,說重樓根本就是一把捏造的武器,隻是為了和另外三件湊成詩句才被胡編出來。


    【青鳥】,是一把短刀,比一般衙役用的腰刀還要略小一些,目前無疑是在方盡的手上;而方盡則是從自己的師父“刀凰-孟情”那裏繼承到的。


    至於最後的【丁香】,是一把劍,這把劍現在的主人,名叫謝無花。


    這位謝無花,乃是武林名門謝家的少爺,他的祖先各位應該也並不陌生,就是當年的傳奇劍客謝三。


    在“蒼靈論劍”後的那些年裏,謝家也是起起落落、浮浮沉沉,傳到了上一代“儒劍客謝修文”時,又再次興盛;而謝無花,是謝修文的長子長孫。


    前文中,客棧大堂內被稱為“少爺”的那名男青年,正是謝無花。他身旁的那位“劉伯”,年輕時也曾是名動江湖的人物,人稱“手眼通天劉西來”,不過,劉西來四十歲時遭遇了一次慘敗,不但受了重傷、還落下了殘疾;他本想就此退隱江湖,幸得謝修文收留,後成了謝家的一名掌事。


    言歸正傳,眼下,還是先說方盡這邊。


    有道是“青鳥鳴,神兵現”,方盡的師父孟情在把寶刀傳給他時曾說過,青鳥是一把有靈性的刀,如果周圍有其他的神兵利器,它便會有反應。


    因此,在感受到寶刀的鳴動後,方盡便想當然地認為是另外三把神兵中的一把出現在了附近,但沒想到的是……他搜索了一番後,發現這附近唯一一個有著超強氣場的高手,卻是個使雙刀的人。


    “難道……這世上還有第五柄曠世神兵存在?”方盡正在心裏嘀咕著呢,忽然,他的【青鳥】,竟又一次顫動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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