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嗡!


    有劍激鳴!


    一抹灰色的流光自赫連亦痕割破的額頭衝出,隨風而長,化為為劍,三尺來長,灰蒙蒙的並不清晰。


    “這是……”


    句容終於動容了。


    以他的閱曆,竟是完全看不出那氣劍是何物?


    說是劍吧,卻無實質,說是劍氣,又覺荒誕。


    哪有劍氣從體內出的,這種事從未聽說過,更何況那三尺灰蒙蒙的氣劍,除了表相以外,給人的感覺,就是一把無比鋒利的神兵利器。


    毋庸置疑,到了這個關頭,赫連亦痕將此劍祭出來,必定是壓箱底的手段。


    再句容驚疑中,陸十四左手探出,握住了那柄氣劍,隨意揮舞,如臂使指。


    到此,可以斷定,此劍絕非劍氣了。


    “十四年來,為雪前恥,有幾人知我的付出。閉關三年,廢寢忘食,領悟劍過留痕,彌補近戰之缺陷,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就是手中這把劍。執習待我如子,不管他做下了何等錯事,子不言父過,更何況還要背信棄義的走到對立麵,這一切,都隻是為了這把劍。今日,若是還不能報得當年之仇,我如何對得起這些年的付出,如何對得起良心上的煎熬。”握著那柄有如實質的灰劍,赫連亦痕口中念念有詞,隻是聲音太小,並不他人聽到罷了。


    是的,七劍之所以會背叛各自的執習,站到叔傾的身旁,那所謂的“大義”,固然有之,卻不是所有人都那般看重,至少赫連亦痕不是。


    赫連亦痕是個知恩圖報的性子,遁劍宮執習待他不薄,若隻是因為大義,他最多能做到不會同流合汙,想讓他大義滅親,是絕無可能的。


    但叔傾是誰,那可是將風信然以及整個稷劍學宮高層玩弄於鼓掌之間的人物,其心誌城府,一旦認定了事,還罕有辦不成的,更何況區區一個赫連亦痕。


    既然動之以情不行,那就加大籌碼好了。


    以叔傾的手段,想要打探出赫連亦痕心中的執拗,並非難事,再然後,對症下藥而已。


    你不是一致希冀著雪恥前仇麽?


    那好啊,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一個讓你改頭換麵的機會。


    於是,在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叔傾將一縷劍氣珍而重之的擺在了赫連亦痕的麵前。


    “這縷劍氣,乃劍妖府中鎮壓的劍妖一滴心血。身為劍修,一旦將其煉化,便能百分百的成為本命法寶。是本命飛劍,而非隨身法寶。”叔傾如實說著。


    這是這一句話,便讓赫連亦痕動容不已。


    法寶,分隨身以及本命,這個道理,他如何不知。


    隻從字麵上,就不難想到兩者的區別。


    本命法寶,與姓名相連,真正的做到了人在劍在,劍無人亡。而隨身法寶,隻是隨身佩戴,換言之,它是可以被搶奪的,一旦被人奪走,最多浪費些力氣精力,抹去上麵原來主人的烙印,便能真正的占為己有。


    除此之外,本命法寶的溫養,跟隨身法寶也有頗大的不同。


    本命法寶品階的提升,固然也需要天材地寶,但比之隨身法寶卻要節省的多,最更要的是,品質晉升之時,覺悟失敗的可能。隻此一點,就足以令身家並不寬裕的修行之人動心。


    “不僅如此,此劍氣畢竟不同於一般的劍氣,其精純度,便是我看了也要眼紅不已。一旦將其煉化成本命法寶,精純度全部轉化為潛力,甚至用不了多長的時間,其品階便能超過那那柄溫養了十多年的飛劍,且更加的如臂使指。”


    說到這,叔傾很聰明的閉上了嘴巴。


    赫連亦痕是個聰明人,而這類人,大多相信自己多過別人,也更相信自己的選擇,外人的蠱惑,很多時候反而會起到反作用。


    叔傾將劍氣的來曆以及用途說的已經足夠仔細,至於他此來的目的,赫連亦痕更是心知肚明。


    那麽,剩下的就是交給他做出選擇。


    在遁劍宮執習與大好前途以及絕世寶貝之前做出選擇。


    選擇了前者,是取義,但卻未必會有好下場。


    選擇了後者,固然依舊是場豪賭,卻能得到實實在在的好處,而且這好處,還恰恰撓到了他的癢處。


    沒有讓叔傾失望,赫連亦痕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隻不過好處是得到了,但得到不等於擁有,赫連亦痕不會想到,僅僅一個煉化的過程,就差點讓他身死道消。


    劍妖是什麽,那是自開天辟地以來,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化妖的死物。


    刀槍劍戟十八般武器,其本質上不過是殺人的工具,說是死物一點都不為過,即便那擁有了器靈的,也隻是多出了靈智魂魄,跟活物依然有天壤之別。


    可就是這樣的死物,也不知經曆了何等機緣,竟然擁有了生命,化而為妖,這本身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且不說劍妖那諸般機緣,作為劍的生命形態,且壽命悠遠,對劍道的領悟,說是前無古人都毫不為過,而這份領悟完全浸染全身上下,尤其是更為最貴的心血,所蘊含的威力,絕對是駭人聽聞的。


    赫連亦痕固然是天之驕子,但依然沒有擺脫掉肉身凡胎,想要將其煉化融入體內,談何容易,說是九死一聲,都是樂觀的。


    好在,叔傾並沒有袖手旁觀,竭盡全力為其護法,又將劍妖傳授給他的秘法傾囊相授,才最終讓赫連亦痕化險為夷,可即便如此,也足足花費了整整一年的光景,才煉化成功。


    沒有親身經曆,是很難想象這一年中,赫連亦痕吃了多大的苦頭,若不是靠著心頭的執念支撐,怕是早已放棄,魂飛魄散求一個痛快了。


    當然,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感受著灰劍上傳達出血溶於水的契合,赫連亦痕笑了。


    劍過留痕,固然驚豔,但更多的還是靠著出其不意,守護有餘,但真正有多少殺傷力,就有待商榷了。


    但灰劍不同,它雖名為飛劍,卻跟陸十四的琴劍君酌類似,無法禦劍乘風,更無法遠程駕馭,隻能拿在手裏近身揮舞,之所以如此,倒不是其能力有限,而是受赫連亦痕影響,做出的選擇。


    當初,此劍剛剛煉化顯形,就給出了一遠一近兩個選擇。


    遠則,修到極處,千裏之外取敵首級,如探囊取物,其速快逾閃電,其鋒,無物不破。


    近則,巔峰時,隨意揮舞,開山裂石。劍術無雙,無可不破。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思慮萬千後,赫連亦痕並沒有太多遺憾的選擇了後者。


    遠攻,他已經有了隨身佩劍,再多出一枝來,也不過是錦上添花。


    反倒是後者,不僅可彌補其短板,更是能夠後來者居上,成為殺手鐧。


    事後證明,赫連亦痕的選擇是正確的,雖不知那遠攻是何等的石破天驚,但選擇近攻後,本命飛劍立即就給他帶來了一個大大的驚喜。


    劍術,無雙!


    “十四年前,你借與我比劍,偷學了我遁劍宮的真意。禮尚往來,那今日我就用十四年前你那驚豔的近戰劍術,來領教一番了。”


    話音剛落,赫連亦痕身影突然消失,幾個閃爍,於一條‘之’字形的軌跡上留下了數道殘影,真身出現於終點——句容身後兩尺之地。


    一劍刺出,看似平淡無奇,卻讓場外的風信然大驚失色。


    因為這一劍,可不簡單,而是磨劍宮從按劍集中領悟出的一記殺招,為此還特意取了個名字叫“燕歸巢”。


    燕子哺育,歸心似箭。


    這一劍,返璞歸真,求的便是一個快。


    出劍時,快若奔雷,比之匣劍宮的拔劍術,雖略有遜色,卻也已經差得不多了,但比之拔劍術的出劍無悔,燕歸巢卻能於電光火石間做出細微的調整,以應對敵人的躲避。


    這一劍,雖不敢說必中,但不付出代價,想要躲避,難必登天。


    而論磨劍宮門下,對這招燕歸巢的運用,最出神入境的,便是句容了。


    十四年前,句容便是以這一劍出手,第一招就傷了赫連亦痕,並自此占據絕對主動的。


    隻是,這一招必須依托磨劍宮的按劍集才能領悟修行,這赫連亦痕又是如何學到的。


    今日,赫連亦痕與句容的比拚,第一次的主動出手,便驚豔了全場。


    風信然如此,更遑論句容了。


    雖看不到身後的場景,但句容又如何感受不到那熟悉到骨子裏的氣息。


    燕歸巢,自己最擅長的殺手鐧之一,便是到了現在,融合了遁劍宮的遠攻劍道,又有了屍傀傍身,也從未停止過對此劍招的修行,可見對其喜愛的程度了。


    但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會被人以此招對待,而且感覺上,其精通處,比之自己也差不了多少。


    不過,驚駭歸驚駭,句容卻還沒傻到臨危自亂陣腳的地步。


    話又說迴來了,赫連亦痕這一劍固然驚豔,可畢竟是拾人牙慧,頗有些班門弄斧。


    論及對燕歸巢的熟悉以及領悟,句容不敢認第一,但在低輩弟子中,卻是不怵任何人。


    燕歸巢固然難防,但對句容而言,卻能將代價降到最低。”


    “歸巢,那就給你個巢。”


    冷哼一聲,句容也不轉身,而是第一時間摸向腰間,將沒了飛劍的劍鞘抽離,手腕翻轉,劍鞘直向身後刺去。


    劍招名為燕歸巢,但劍畢竟是劍,不是燕子。


    對劍而言,其巢,不正是劍鞘麽?


    嗤!


    劍光閃爍,無巧不巧的,恰恰嵌入劍鞘之中。”


    “燕歸巢,還能這麽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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