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劍鳴無聲,卻震蕩心神。


    陸十四如觸電了一般,自昏睡中驚醒,全身一挺,僵直中接連抽搐。


    隻一次,就幾乎抽幹了他全身的力氣,好一會,才頹然的耷拉下腦袋來。


    一挺一鬆間,掙的縛身鎖鏈嘩啦作響。


    汗珠如雨般自臉頰上劃過,滴落。


    “臥槽!”粗喘中,陸十四破口大罵。


    以五髒六腑受割裂之痛的方式,被人從睡夢中叫醒,陸十四這番表現,已經算是頗為克製了。


    若非被鎖鏈所縛,他就不隻是爆粗口了。


    兩道毫光自睜開的眸子裏射出,玳墨的影像重現,看著陸十四狼狽的模樣,一臉深思。


    “你搞得鬼?”陸十四恨聲道。


    “嗯。”玳墨不冷不熱的點了點頭,眼見陸十四就欲發作,這才耐著性子,解釋了一句,“我剛才隻是稍微的試探了下那劍意。”


    “試探?試探!”陸十四聽清後,來不及發泄心中的怒火,忍不住詢問道,“有發現麽?”


    玳墨的強大,不在於其修為戰力,而是那仿佛無所不知的知識庫。


    對此,身為薛衣侯執念的陸十四,是深知的。


    “嗯。”玳墨點了點頭,“有一些發現,但還不夠。”


    沒來由的,陸十四打了個冷顫。


    這話是什麽意思?


    難不成是要自己再經曆幾次剛才的痛楚,讓她獲得更多的信息?


    “你覺得那雲詠君有幾成的把握,可以把你救出去?”玳墨卻是話題一轉。


    “這……我哪裏知道。”陸十四搖了搖頭。


    其實心裏卻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雲詠君再如何了得,畢竟隻是一個人,要想在稷劍學宮這座龐然大物手裏救人,談何容易。


    “那你就沒想過自救?”玳墨瞥了陸十四一眼,“畢竟,靠人不如靠己。”


    “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便是心有餘,卻拿什麽自救?”陸十四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


    “我可以幫你,但卻需要你吃些苦頭。”玳墨饒了一個圈子,最終還是原形畢露。


    她說了這麽多,無非是勸說陸十四,自願迎接那不知道會有多少次的穿心撓肺的痛苦罷了。


    陸十四聽出了其言外之意,臉色也就難看起來。


    他倒不是怕玳墨坑害自己,因為沒必要。


    可一想到自己剛剛的經曆,依舊是後怕連連。


    那種痛苦不同於接受劍心洗滌,後者長於連綿不絕以及無差別,全身上下內外,無一處不是受盡洗滌煎熬,而前者,卻是在一瞬間作用於內俯,持續的時間很短,但痛苦卻是倍增。


    兩者間,還真說不好,孰輕孰重。


    若是可以選擇,陸十四寧願死掉,一了百了。


    隻是玳墨的話又讓他頗有些動心。


    “我準備如何幫我?”良久,陸十四還是開口詢問起來。


    “此劍意說的直白些,無非是稷劍學宮那些已故劍修的意誌凝聚,再輔以劍陣溫養而成。所謂萬變不離其宗,其劍陣乃是核心。而隻要能夠勘透陣眼,我就有辦法,奪取其控製權,為我所用,到了那時,這劍牢還能困得住你麽?”玳墨沒有隱瞞,但說到這,話音緊接著一轉,“隻不過,此過程有兩個難處。”


    “什麽難處?”


    “其一,此劍陣繁複,品階定然不低。饒是我,想要勘透,也非易事,時間以及足夠的信息資料,更是必須的。前者好說,慢慢熬著就是,至於後者,就需要你的配合了。”玳墨說著看向陸十四。


    好吧,又是老生常談。


    “那第二個難處呢?”陸十四直接略過道。


    “時機。”玳墨迴道,“即便我摸透了劍陣,有把握可以奪過控製權。可一旦如此,必定會引起外麵的警惕。換言之,到了那時,救你出這囚牢不難,難的是如何逃出稷劍學宮。所以,必須快,快過稷劍學宮的反應。不過,成功的可能性並不大,所以,現在就需要你進行選擇了。”


    “那就來吧。”出乎玳墨的意料,這一次,陸十四竟沒在任何的猶豫。


    不過,仔細想想也就釋然了。


    由她試探劍意,並伺機奪取控製權,是唯一能助他脫困的辦法。雖然這辦法的成功率不高,但不試,卻是一絲的機會都沒有。


    當然,他還可以寄希望於雲詠君,隻是這種將自己命運交予他人處置的感覺,實在是太不踏實了。更何況,這一主動一被動兩種脫困的方式,理論上並不衝突,若是配合的好,甚至能夠事半功倍。


    想通了此節,陸十四哪還會猶豫。


    穿心之苦,固然恐怖,可一旦事成,就值得。


    “哦,對了。突然想起一事,你之前是如何引起劍意進攻的,為何現在又能讓它置若罔聞?”眼見著玳墨就要動手,陸十四心下再次忐忑起來,不由自主的“拖延”起時間來。


    “說起來或許晦澀難懂,你可以將現在的我當做一段程序,而你就是那機器。程序不啟動,它就是一段毫無意義的字符代碼,而當它啟動,又有你這個機器作為載體……”玳墨阻止了一番語言後,解釋道。


    “好了,我懂了。”不等玳墨說完,陸十四便揮手打斷了。


    玳墨這一通代碼程序的比喻,雖形容的掐大好處,但卻聽的陸十四腦仁疼。


    話說大姐,在一個修仙的世界,大談特談什麽程序代碼真的好麽?怎麽聽,都透著滿滿的尷尬啊。


    “啊!”


    慘叫聲起,毫無征兆中,陸十四便像本章開頭那般,全身挺直,不住抽搐。


    事實證明,能夠隨意打斷玳墨而不付出代價的人,隻有薛衣侯,即便是其執念所化的陸十四,也不成。


    第二輪的試探,就這麽開始了。


    劍牢內,劍意對陸十四發起連番的最強烈衝擊,劍牢外,稷劍學宮卻迎來了自創立以來,最大的內部危機。


    自陸十四大鬧彈劍宮被擒收押,磨劍宮便有蠢蠢欲動的征兆,隻是誰也沒想到,向來慈眉善目的風信然,竟然真的會妄動幹戈,竟真的敢為了座下一名弟子,向整個宗門討要說法。


    日頭剛剛自東方爬起,風信然便帶著三十餘名磨劍宮門人弟子,徑直走上了劍主堂。


    如此大的動作,如何能掩人耳目。


    不多時,以山長為首的劍主堂以及其他八宮執習便紛紛聚集。


    磨劍宮以風信然為首,自成一方,而山長、劍主堂以及其他八宮自然就站到了對立麵。


    劍拔弩張,風聲鶴唳,彌漫整個蜀山。


    “風執習,你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想造反麽?”莫談笑也不知是何心思,第一個站了出來,指著風信然斥責道。


    “造反?莫執習這話說的未免誅心了,隻說場麵上,你覺得我們有那麽蠢麽?”風信然麵無表情的冷哼一聲,目光遊梭,將對麵之人一一看個仔細。


    別看他今日帶了三十餘名磨劍宮的門人弟子,算是從未有過的聲勢浩大了。


    但若是跟對麵相比,可就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了。


    對麵,不僅有權位最高的山長,在其身後,更是站著十二名修為戰力非凡的劍主。至於其他八宮執習,也不是孑然一身,少的也帶了五六人,更有甚者,鍛劍宮的執習更是足足帶了二十多名門人弟子。


    而這些隨行的門人弟子中,七劍赫然在列。


    隻從這陣容上看,稷劍學宮對於磨劍宮這幾日的蠢蠢欲動,怕是就已經做足了準備。


    實力對比,堪稱懸殊,除非風信然是傻子,否則絕不會就這麽明目張膽的造反。


    “莫執習慎言。”眼瞧著風信然跟莫談笑彼此間針尖對麥芒,身為山長,職責所在,及時的出來打圓場,“風執習也莫要這麽大的火氣,有事好好談就是,何必這般大動幹戈。”


    各打五十大板,山長倒是圓滑。


    “好,有山長此言,那老夫就直說了。今日帶著這一幹不肖子弟前來,就是想要個說法。”風信然倒也識趣,先是順著山長給予的台階下來,接著又順著杆子往上爬,開門見山的將心中的不滿表達了出來。


    “什麽說法?”心裏雖隱約有些猜測,但山長還是臉色微沉的問道。


    “為我磨劍宮正名。”風信然的迴答,大出意料,但卻讓山長一方的人臉色更加的難看。


    原以為,風信然此來,是為了陸十四之事,但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是掀舊賬的。


    “為磨劍宮正名?此話從何談起,難不成我稷劍學宮對磨劍宮有所虧欠不成?”山長明知故問道。


    “事到如今,山長說這些場麵話,還有何意義。是非對錯自在人心,這麽多年來,學宮固然對我磨劍宮多有照顧,卻不等於沒有虧欠。不說其他,隻在宗門內隨便一個入門不過十年的弟子,說起我磨劍宮,哪個不是一臉鄙夷?”風信然冷笑連連,“山長俗務纏身,自然不在意這些小事,可我磨劍宮又憑什麽受此侮辱?”


    “更何況,若我磨劍宮真的本事不濟,被人取笑,也就認了,可現實真是如此麽?”


    連番的質問,饒是山長再好的涵養,也是滿臉的陰沉。


    果然是翻舊賬啊,隻是選在這個時候,是為了以此逼宮宗門,放過陸十四,還是特意拿陸十四作伐,而成全磨劍宮名聲?


    山長不知道風信然到底是哪個目的,但可以確定的是,今日之事,怕是難以善了了。


    “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卻不知道風執習欲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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