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十四自信捉對放單,未必就怕了那曾儀堂,可還沒有狂妄到,以為憑一己之力,對抗服劍派甚至其他七派。


    所以,他不得不答應曾儀堂的“邀請”,但答應是一迴事,卻絕對不會任人擺布。


    宅院,在漫天的劍氣中,化作灰燼。


    陸十四內心裏並不在意,卻不得不為黍飯考慮。


    明日,自己就要跟隨服劍派離開蜀山城,前往魔域深處巡值,但黍飯自然無法跟隨,那麽,在離開前,就需要將他安頓好。


    可若是因為此事,就再次勞煩赫連亦痕,陸十四打心底又很不情願。


    倒不是說,他對赫連亦痕心存偏見,隻是不想欠下太多的人情罷了。


    人情這個東西,欠易還難。


    更何況,追根究底,他與赫連亦痕並沒有多少交情,後者之所以給予諸多方便,隻是看在雲詠君的麵子上。


    “黍飯,記得你說有一個很好的玩伴,也來到了蜀山城?”陸十四突然問道。


    “啊?”黍飯一愣,有些沒跟上陸十四的思維轉換,也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一窘,竟變得通紅,“是,是有這麽迴事。她、她跟我一樣,也是記名弟子,跟隨品劍宮的一位師姐,兩個月前,一同來了蜀山城。”


    “好像是名女子?”察言觀色,陸十四哪還瞧不出些端倪,不無揶揄道。


    “陸師兄,你不要亂說,我、我跟蓮兒隻是從小的玩伴。”黍飯結巴的解釋道。


    “我好像什麽都沒說吧。”陸十四越發的玩味。


    典型的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這小子,臉皮還真是嫩啊。


    不過,他們這個年紀,正是情竇初開,某種意義上講也算是青梅竹馬了,彼此心存好感,倒也不足為奇。


    當然,陸十四自然不會無緣無故的打趣黍飯。


    “黍飯,那位品劍宮的師姐,你熟麽?”陸十四問道。


    “趙師姐?”黍飯一時間也猜不出陸十四為何突然問起那位師姐,不過,還是老實的迴道,“趙師姐人很好的,因為蓮兒的關係,以前對我也頗多照顧呢。”


    “哦,如此這般,咱們按理總該上門拜訪一二,你可知道那位趙師姐的住處?”說話間,陸十四緩緩起身,將君酌小心翼翼的裝進布囊之中,背於身後。


    ……


    翌日,清晨,蜀山城,枯井。


    蜀山城本就不大,加之破敗不堪,至於城牆,那是不可能有的,取而代之的是四周一座座如春筍般拱地而起的石林,以作屏障。


    石林不下於千座筍山,高的可達百丈,矮的則隻有十餘丈,彼此相距也是遠近不一,毫無規律可言。


    毫不客氣的講,那將蜀山城層層包圍起來的石林,才是防禦妖物進攻的最大戰場,也是稷劍學宮為數不多所能占據的地利。


    說完外圍屏障,就不得不說位於蜀山城正中央的一口枯井。


    枯井極大,直徑可達百丈,且深不見底。


    不同於蜀山城的破敗以及荒涼,在這口枯井的四周,可謂高屋林立,全部被八派所占據,是為防衛重地也。


    至於這枯井到底有何玄機,被稷劍學宮如此重視,原因很簡單,這是迴家的唯一路徑。


    若是自枯井邊一躍而下,曆經千萬裏,便可抵達彼岸,赫然是昆侖仙境蜀山山巔的火山口。


    換言之,這魔窟跟稷劍學宮所在的蜀山,實則是上下顛倒的兩個世界。


    一旦枯井為妖魔占據,也就掌握了隨時進入昆侖仙境的鑰匙,而稷劍學宮必然首當其衝。


    枯井如此重要,容不得稷劍學宮不予以重視,幾乎不惜代價,也要掌握在手中。


    “馬上就要卯時了,那陸十四不會是躲起來了吧?”枯井西南角青石鋪就的小塊廣場上,稀稀落落的圍著十幾人,高矮胖瘦不一,男女皆有,唯一的共同點,是都穿著相同款式的白色深衣,且腰懸長劍,其中一個身材高瘦麵貌平常的男子先是向四周打望了一圈,忍不住嘀咕道。


    聲音雖不高,卻在寂靜的環境下,分外清晰。


    曾儀堂抬頭看了眼天色,灰蒙蒙一片,時刻給人一種難言的壓抑之感。


    實際上,不同於外界,這魔窟內,根本沒有黑白之分,更無日月星辰,入目的皆是灰白色澤,單調而乏味,看得長了,很容易讓人心情煩躁。


    因為不分黑夜白晝,也無日月交替,所以,在這裏很容易就失去時間的概念,所幸,稷劍學宮有所準備,不僅在枯井旁建設了一座大型的儀象台,更是準備了一些可供隨身攜帶的刻漏機關,可以準時的顯示時間。


    “哼,再等一刻的時間,若再不出現,定不輕饒了他。”曾儀堂冷哼一聲。


    “曾師兄,要我說,咱們當初就不該同意那勞什子的補償。那位陸師弟,不過才進入宗門不久,即便是帶藝拜師,其修為又能高得哪去。更何況,入的還是磨劍宮,其傳承講究水滴石穿,修為更不可能在短時間裏有大的提升。對咱們而言,無異於累贅,說不得還有可能拖累了咱們呢。”有人抱怨道。


    “修為不高?”聽到這話,曾儀堂鄙夷的瞥了那位同門一眼,“莫非你跟陸十四很熟麽?”


    “我、我自然是不熟的,不過……”那人眼見曾儀堂的神情,不由的打了個寒戰,可還沒等解釋完,就被後者伸手打斷。


    事實上,在這群人中,如曾儀堂這般用異樣眼神看著他的,還有幾個,皆是昨晚上一起造訪過陸十四之人。


    其實,若非他們昨日裏恰逢其會,怕是也會有相同的誤解吧。


    彈指間,牆屋灰飛煙滅。


    曾儀堂自信也能做得到,卻絕對沒有那份從容。


    當然,倒不是說,曾儀堂就比不過陸十四,隻是兩人雖同為劍修,但追求的路徑卻是南轅北轍。


    不同於陸十四漫天劍氣的範圍殺伐,曾儀堂更專注於一劍之功。


    腰懸長劍,不出鞘則矣,出則璀璨無匹,若一劍西來,摧枯拉朽。


    說白了,陸十四的劍氣漫天是麵,而曾儀堂追求的則是線,說不上孰強孰弱,一旦比拚,決定勝負的,還是修為的高低以及臨機的應變。


    論修為,曾儀堂作為服劍宮小輩弟子中的第二人,會比不過一個剛剛入門的磨劍宮弟子麽?


    論臨機的應變以及爭殺經驗,曾儀堂更是不甘人後,比之同輩中佼佼的七劍,也是不遑多讓。


    不過話又說迴來了,拿他曾儀堂去跟陸十四對比,本身就不公平。


    堂堂服劍宮低輩弟子第二人,便是曆數整個稷劍學宮,排入前十五之列也是綽綽有餘。


    而陸十四呢,不過是加入堪堪半年的新弟子而已,即便帶藝拜師又如何?


    稷劍學宮是劍修門派,一身的修為戰力,皆在劍上。


    而陸十四的劍,是自加入稷劍學宮才得自劍妖府,半年的時間,又能溫養到哪裏去。


    總之,如果一開始,曾儀堂對陸十四隻是純粹的當做此次巡值的炮灰,以減免自身的損失,那麽自從昨晚過後,已是改變了決定。


    陸十四的修為戰力,在這支即將巡值的隊伍中,雖算不得頂尖,卻也絕對不是墊底,而他那範圍性的劍氣攻殺,更是可以很好的彌補服劍宮弟子自帶的缺陷,兩者相加,他的作用無形中提升了數個檔次,已經容不得曾儀堂不去重視,甚至拉攏了。


    “來了。”


    就在曾儀堂呐呐出神之時,身邊突然有人輕聲提醒道。


    順著那人目光望去,前方一條並不算寬敞的巷子裏,白衣勝雪,悠悠而來,隻是遠遠看去,便讓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好一個溫文爾雅謫仙人,身形修長,白衣飄逸,似閑庭信步,又似悠然自得,那張算不得俊朗,卻清秀十足極為耐看的臉上,時刻掛著春風般的微笑。


    來人不問可知,便是陸十四了。


    在看到陸十四的那刻,饒是曾儀堂,也忍不住有些訝異,冥冥之中有種感覺,似乎今日之陸十四跟昨日日所見,判若兩人。


    臉上的表情更加的豐滿,氣質更加的俊逸,但這種改變,偏偏不帶一絲的突兀之感。


    “諸位師兄,實在對不住,來晚了。”陸十四走到眾人麵前,拱手致歉。


    “呦,陸師弟,你這是準備去踏春麽?”曾儀堂依然是那副欠揍的語氣。


    “嗯?這身行頭有問題麽?”陸十四不明所以,低頭看了眼自己。


    好像並沒什麽不妥啊。


    自來到蜀山城,陸十四就一共帶了兩套衣衫,以便換洗。


    今日這一身,雖是剛換,卻跟昨日那一套相同,皆是磨劍宮的製式行裝。


    不過是穿的整潔了些,不至於就被看作是踏春吧?


    更何況,陸十四一番觀察,身前這些服劍宮的弟子,論穿著,他們之中可有不少人,比自己還要講究呢,尤其是曾儀堂,更可謂是盛裝加身,腰帶懸玉,綸巾束發,別有紫竹簪子,零零散散的點綴,卻無一處不起都畫龍點睛之妙。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嗯……好吧,是人。


    若說陸十四這身裝扮是去踏春,那麽曾儀堂又算什麽,金榜題名還是洞房花燭?


    “你當真了?”望著陸十四那一臉認真的模樣,曾儀堂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是人都該聽出自己隻是習慣性的惡語嘲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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