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海島基地,秘密倉庫,同時……亦是絳宮。


    薛衣侯隻著一條短褲,盤膝坐於床上,全身焦黑,形貌極為恐怖。


    伴隨著唿吸,彌漫於整個絳宮的混元之氣,竟是凝聚成兩縷蛇般的青煙,徐徐嫋嫋的鑽入薛衣侯的鼻息中。


    肉眼可見中,薛衣侯焦黑的體表,飛快的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不時有黑灰掉落,窸窸窣窣的,灑了一床。


    一旁,娜塔莎緊張又驚訝的看著這一切。


    漁村教堂一戰,因為路西法空中支援的抵達,瞬間就形成了壓倒性的優勢,配合緊隨而至的外勤小隊,僅用了不到十分鍾,便將那夥武裝勢力完全肅清,甚至,為了掩蓋證據,在薛衣侯的命令下,更是幹下了一樁天怒人怨的惡事——徹徹底底的將那漁村從地圖上抹去。


    近千名無辜的平民,被屠殺殆盡,至於村子,更是被大火付之一炬。


    以至於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那裏儼然成了世界輿論的中心,不知惹來多少“正義”人士的譴責,卻因為缺乏證據,最終成為一樁懸案。


    實在是事件太過惡劣,以至於一向喜歡拿這種事來宣揚存在感的恐怖組織,都不敢出聲為此負責,成為一樁驚世駭俗的懸案。


    戰事結束後,薛衣侯被第一時間送迴了基地。


    此一役,薛衣侯無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不僅為溫壓彈重傷,便是在後來屠殺武裝人員的時候,還是被十幾枚流彈擊中,幸好不是要害,否則,怕是就真的要交代在那裏了。


    迴到基地,不,準確說,迴到倉庫後,薛衣侯便進入了眼下的狀態,依靠吸納混元之氣,修補身體的陰陽錯規則。


    陰陽錯規則,鑄就了薛衣侯這副屍離之體,正是憑此,可讓他隨心的將混元之氣轉化為玄黃之氣,用以施展武經戰鬥。


    屍離之體雖強悍,卻絕非不死之身,陰陽錯規則的損耗,便是最致命的弱點,反過來講,隻要陰陽錯規則還存在,哪怕隻是少許,通過修養,隻要時間充裕,亦可修複到初始狀態。


    娜塔莎在關注薛衣侯,而玳墨卻並顯得很平靜,甚至還有閑暇通過信息終端探尋另一個世界發生的種種,正因為如此,恰恰親眼目睹了陸十四的窘迫。


    “先停一停。”在陸十四陷入進退兩難之時,玳墨已緩緩起身,走到了薛衣侯身前,開口道。


    “籲!”一口濁氣自薛衣侯口中噴出,雖然因為被人打斷修養而心有不滿,但他還是強行忍了下來。


    玳墨不是不知深淺之人,於此時將自己驚醒,必然是有大事發生,或者即將發生。


    “怎麽了?”雖然經過一段時間的修養,但距離完好還差得遠,所以,薛衣侯的聲音依然是那副晦澀怪異而難聽的腔調。


    “你的……陸十四怕是有危險。”玳墨沒時間賣關子,簡明扼要的將事情的始末敘述了一番。


    “嗬,他倒也不完全是個傻子。”聽完始末,薛衣侯忍不住嗤笑道。


    “你還笑得出來?”玳墨忍不住白了一眼,“要是他有個好歹,體內的絳宮有極大的可能破碎,到時,你怕是想哭都哭不出來了。”


    “不用你提醒,我自是省得。不過,咱們在這裏再如何擔憂,不過是杞人憂天罷了,還能如何?”薛衣侯苦笑。


    “你有辦法解決陸十四的困境?”玳墨眼睛一亮。


    “這很難麽,不過將計就計而已,你以為我之前安排胭霏的目的何在?那個家夥雖傻,但運氣倒是不錯,誤打誤撞,竟真的將胭霏送了出去,而且最大的可能是送到了白雲間掌宗的身邊,比我原本的計劃還要完美。”薛衣侯冷笑。


    相比於某些人,論陰謀,他或許不如。可眼下這個粗糙的設計,卻又如何能難得住他。


    “那你跟他聯係。”聽出薛衣侯的信心,玳墨急不可待的將信息終端送了上去。


    “通過它?”薛衣侯有些詫異。


    “別忘了,它現在可是法寶,而我是器靈。”玳墨提醒道。


    ……


    嗡、嗡……


    信息終端懸浮於空,極有耐心的顫動著。


    一番咬牙切齒,滿臉晦澀難明的陸十四最終伸手,將其抓住,並按下了接通鍵。


    信息終端的屏幕一轉,現出一張烏黑不似人形的頭顱來,由於太過突然,反倒驚得陸十四差點脫手。


    “你是誰?”


    “怎麽,這就認不得了?”屏幕內,烏黑腦袋咧嘴而笑,隻是這笑容未免太恐怖了些。


    “薛—衣—侯!”雖心中早有猜測,可真正麵對時,陸十四依然忍不住心跳加速。


    就像是個偷取了巨款的小偷,突然被受害者當場抓獲一般,滿滿的心虛。


    別看陸十四之前如何的貶低薛衣侯,但他總歸是鳩占鵲巢,道義上便落入了下風。在人後,他可以毫無心理負擔的編排薛衣侯的種種錯處,可真正麵對時,卻就要另當別論了。


    若非此時他的境遇實在艱險,打死也不會理會那突然出現的信息終端。


    “廢話,我也懶得說了。正事要緊,你可想破局?”薛衣侯沒理會陸十四的複雜心情,開門見山道。


    “你有辦法?”陸十四眼睛一亮。


    雖然不願承認,但在應對這種陰謀設計方麵,薛衣侯確實比自己強出太多了。


    “有,不過,我卻有個條件。”薛衣侯本就恐怖的烏黑臉上,越發的陰沉起來。


    突然間,四周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隔著屏幕,陸十四都能聞到濃濃的陰謀味道。


    說白了,陸十四跟薛衣侯本就是一人,隻是分裂出了兩個不同的性格罷了。


    既如此,彼此間又如何不熟悉呢。


    “你最好不要打歪主意,否則,便是魚死網破,我也不會讓你得逞的。”良久,陸十四終於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異常堅定。


    “那你要不要聽呢?”薛衣侯自然不會被嚇到,語氣中好似吃定了陸十四。


    “說。”陸十四牙齒咬的噶蹦響,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致。


    “做個交易,你把我換迴去……嗯,三天,隻需要三天的時間,我幫你把麻煩解決掉。”薛衣侯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


    “休想。”陸十四想都沒想,便斷然拒絕了。


    笑話,真當自己是傻子麽,換迴去,還能換得迴來?


    “不要好好考慮下?在我看來,你現在的處境,說是九死一生都是好聽的。若是答應了我,最壞,也隻是換個處境罷了,總比無端丟掉小命要好吧。”薛衣侯諄諄勸解道。


    “哼,任你巧舌若簧,便是死,也絕不會讓你得逞。”陸十四鐵青著臉,依然保持著自身的底線。


    絕對、絕對,不能讓薛衣侯再次奪迴身體的控製權。


    至於為何這般固執,卻是連他自己都道不明了,隻是本能的抗拒罷了。


    “好吧,那我退一步。一天,你隻給我一天的時間,如何?”薛衣侯打著商量道。


    “一息都休想。”陸十四堅決搖頭。


    在這個事情上,容不得討價還價。


    “想要救你性命,我是必須迴去的,這是底線。如果你擔心我出爾反爾、過河拆橋,霸占住那副皮囊不還,卻是完全沒有必要的。”薛衣侯如何看不出陸十四的疑慮,摸了摸焦黑的下巴,笑道。


    “你這是何意?”陸十四心中一動。


    “實話跟你說了吧,之前讓你能夠鳩占鵲巢取代我的,乃是問心劫,而激發此劫的卻不是什麽陰陽雙魚,而是陰差陽錯。


    兩者外表上極為相似,但本質上卻又完全不同。”


    說到這,薛衣侯緩緩的從床上站起,原地轉了一圈。


    “你現在看到的這副皮囊,跟惡屍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乃是由陰陽錯規則編織而成,名曰屍離。”


    “因為陰陽錯規則的以假亂真,我並不會受到這方世界規則的排斥。現在這副淒慘的模樣,便是不久前外出遭遇襲擊所致,如此,你可知意味著什麽麽?”


    薛衣侯表情突然變得凝重起來。


    “意味著什麽?”陸十四下意識的問道。


    屏幕內,薛衣侯並沒有迴答,而是端起信息終端,向著倉庫大門走去。


    打開大門,身處數丈高空,俯瞰下去,整個路西法海島基地一覽無餘。


    看著屏幕內一晃而過的基地,以及基地內各式各樣的武備,陸十四若有所思。


    “這裏是路西法的秘密海島基地,以前是秘密,以後會更加神秘。”鏡頭轉到薛衣侯身上,隻見他指點江山一番,但表情卻是越發嚴肅起來。


    “一旦這個秘密泄露,你能想到會是什麽後果麽?”薛衣侯看似在對陸十四說,又好似在自言自語。


    “這個世界崇尚科學,同時又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宗教信仰。當某個無法解釋的事物暴露人前時,其結果,要麽是解密,要麽就是想方設法的毀滅。”


    “而這便是我此時最大的羈絆,若你我換迴身體,而後,我又出爾反爾的話,你大可將此秘密泄露出去,到時,倉庫……不,是降宮,暴露人前,又將是個什麽結果?”


    “你現在,還需要擔心麽?”最後,薛衣侯凝視屏幕內的陸十四。


    “三天,三天後,我們換迴來。到時你若食言,我都不清楚自己會做些什麽。”也不知過了多長的時間,陸十四終於開口。


    “若是以前,我必定會想方設法的奪迴身體,但此一時彼一時,至於現在……嗬嗬,我突然發現,在這個世界,還有不少事等我去做呢。”見陸十四答應,薛衣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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