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兩邊,薛衣侯的潛意識……嗯,日後還是稱唿其陸十四吧。


    且說陸十四一番似抱怨又似表明心跡的長篇大論之後,緩緩的閉上眼睛,待再次睜開時,人還是那個人,相貌沒有一絲的改變,但卻散發出完全陌生的氣息,不,應該是氣質。


    煥然一新的人設,自此而成。


    告別過去,告別舊人,隻做自己,冷漠、心無旁騖,一心……隻為快意恩仇。


    快意恩仇,不隻是說說,還必須擁有足夠的修為以及冷血。


    冷血,陸十四不缺,隻要能夠大仇得報,他甚至不惜化身厲鬼。


    至於修為……


    陸十四皺了皺眉,他雖不滿薛衣侯的瞻前顧後,但有一點卻不得不認同,以他現在的修為,報仇根本無從談起,一意孤行最終的結果隻會是送人頭。


    相同的認知,薛衣侯的選擇是一邊提升自身的修為,一邊試圖建立勢力,以期望日後以勢壓人,碾壓仇寇。但陸十四卻不同,相比於團戰,他更喜歡獨來獨去,憑一己之力,送敵人一場無法醒來的夢魘。


    “既然修為不足,那就拚了命的提升好了。”陸十四低聲呢喃,下定決心。


    陸十四不是個拖泥帶水的性子,想到就做,當下便走到書桌之後,撿起一卷空白竹簡,攤開來。


    “武經三十三周天,半步使節”,執筆一揮而就,在第一枚竹簽上寫下七個蠅頭小字,提筆,沉思,良久,與竹簽的最下方寫下“急”以作備注。


    “文卷上等初蒙”,第二枚竹簽上,陸十四沒有猶豫,直接備注一個潦草的大字——棄!


    心思果斷之人,最善選擇,也更懂得取長補短。


    文卷的修為實在太低,修行的難度太大,加之又沒有好的修行條件,如此情況下,再分出精力旁顧,實在得不償失。


    “法易廓皓天,絳宮升華,自成天地,卻有名無實……”陸十四劍眉緊皺,凝視筆下文字,猶疑不定。


    論修為,廓皓天的法易修為無疑是最高的,哪怕有名無實,卻也是打下了最牢固的根基,剩下的無非是添磚加瓦,短時間裏定然能夠質變。


    隻是……一想到那絳宮之內存在著什麽,陸十四便生出排斥之感。


    之所以排斥,不是因為忌憚或者不忿,而是出於尊嚴以及謹慎。


    說尊嚴並不難理解,就在剛剛,他可是絲毫沒留情麵的怒斥了薛衣侯一番,若是轉過頭來,卻又舔臉相求,豈不是自打顏麵。


    至於謹慎,則出自對薛衣侯的不信任。


    設身處地,若是自己的身體被他人所占,隻怕無時無刻不會想著重新奪迴來,又怎麽可能好心的提供助力?


    而那絳宮的形成,本就不是走的尋常路,其特性也遠不同於一般的絳宮,並非存在於體內,而是藏於冥冥中的時空通道,總之,想要借那絳宮之力,就絕繞不過薛衣侯。


    不取得薛衣侯的認可,便是神仙,也休想從那絳宮中提取一絲一毫的混元之氣來。


    取得肉~身控製權的陸十四,可以輕易的尋到那絳宮的門戶所在,可想要進出,卻是絕不可能的,換言之,現在的他,有能力摧毀絳宮,卻無法運用。


    “罷了。”良久之後,陸十四一聲歎息,提筆將整片竹簽塗黑,算是徹底舍棄了。


    文卷的“棄”,在於放棄修行,卻並非完全割舍,畢竟上等初蒙的修為,雖低,卻能讓他在直麵文卷攻擊時,不至於被以勢壓人。


    而絳宮的舍棄,就是真的棄之不用了。


    不過,絳宮可以舍棄,但法易修行卻不能棄,甚至將是他未來相當長時間的重點,至於原因......


    “陰陽雙魚……可期!”


    陸十四迫不及待的在第四枚竹簽上寫下,然後滿意的點頭。


    “道極,換血之巔,半步結丹……同武經!”


    除去法易降宮,陸十四大略的整理了一番自己所能駕馭的所有力量,至於結果……隻能說是差強人意。


    勉強,才是陸十四不滿之處,也是他急需提升的動力。


    不過,這四點隻能算大綱,籠統卻不詳盡。於是,陸十四再次提筆,一連寫下“無色無相”、


    “邪鳳血脈”、“劍廬傳承”、“竹玉雙簫”、“鬼車刑拘”。


    無色無相乃玄修資質,在放棄修行文卷的情況下,於陸十四日後武經玄修,自是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而武經玄修,自是以劍廬傳承為主。


    邪鳳血脈,雖對武經修行也有一定的裨益,但主要還是針對混元道極。


    邪鳳乃上古妖獸,生下來,便有著絕佳的道極資質。


    《鬼車刑拘》作為陸十四擁有的唯一一部道極功法,在沒有物色到更好選擇的情況下,無疑成了日後道極修行的主要目標。


    至於竹玉雙簫,則歸於法易門類,自有陰陽雙魚加持。


    除了竹玉雙簫,因為身份使然,法易修行還要兼顧白雲間的修行法門,隻是其中的主次,卻要另說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陸十四固然偏執,卻並不迂腐,甚至在修行之道上,因為“專心”而顯得更加聰慧。


    整整一個日夜,陸十四全部的時間都用在寫寫畫畫,同時在腦子裏規劃未來,羅列出詳盡的計劃,隻為了能夠更加快速,更加高效的提升修為乃至戰力。


    待第二日拂曉,陸十四整整寫滿了三十多斤的竹簡,足足有二十多卷,淩亂的鋪滿了書桌乃至地板。


    東方晨曦,朝霞普照,一縷暖洋洋的晨光破開朵朵白雲,自窗欞射入,最終停滯於陸十四的眼上。


    陸十四不自覺的微微抖動了下眼簾、睫毛,眯縫起眼睛,抬頭遠了。


    “差不多了,便有疏漏,日後再做計較便是。”低頭望著麵前墨跡未幹的竹簡,陸十四低聲自語道。


    話畢,陸十四再看這一晚上的傑作,眸子裏已變得毫無感情。


    這三十多斤的竹簡,對他而言,無疑是重要的,可正因為如此,它們在完成的這一刻,也就沒了繼續存在下去的必要,隻因為上麵的內容早已深深的烙印到了陸十四的腦子裏。


    以防外人窺探,必須將它們毀去,不留絲毫痕跡。


    而毀屍滅跡還有比火更有效的麽?


    於是,下一刻,三十多斤的竹簡便被陸十四搬進了雜室,然後付之一炬。


    “有事?”推開雜室房門,沒等走出,陸十四便被徒然出現的胭霏堵住了。


    門外,胭霏麵帶寒霜,緊緊的盯著陸十四。


    “昨日為何那般待我?”胭霏開口,聲音冰冷。


    “昨日?”陸十四先是一滯,待從腦袋裏提取到相關記憶後,方才恍然。


    昨日,問心劫突然發作,薛衣侯幾乎是以驅逐的口氣,將胭霏自書房中趕了出去,卻不料,這因果,最終應到了自己的身上。


    若是薛衣侯,麵對此景,最大的可能便是悉心安撫吧,當然,安撫是表麵的,至於暗地裏,卻是要好好思量一翻胭霏此舉的用意了。


    要知道,胭霏可是惡屍,作為惡屍,可以擁有情緒,卻絕對不會毫無意義的發作。而以她那繼承自惜墨的聰慧,一個日夜的時間,足夠讓她平靜下來,並對薛衣侯產生懷疑。


    實在是昨日裏,薛衣侯的發作太過的突兀,根本無法合理的解釋。


    有了懷疑,以胭霏的秉性,直接發問是不可能的,最好的辦法便是旁敲側擊的進行試探。


    隻可惜,陸十四總歸不是薛衣侯,智商且不論,隻是情商便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很不幸,陸十四屬於後者。


    所以,他不會想那麽多,至於應對,可謂……粗暴!


    嗡!


    玄氣縱橫,劍音瀟瀟,長袖善舞,劍指成棘。


    一步之距,眨眼的工夫都不到,陸十四戳指成劍,已是點在胭霏眉心。


    刹那間,玄氣爆裂,劍芒肆虐。


    在滿眼的難以置信中,胭霏被一指擊飛,連破兩道雕木屏風,打通臥室、書房,狼狽中摔出閣樓。


    淒厲的慘叫之聲,由近及遠,夾雜著無邊的怒火。


    陸十四的劍指,絕對犀利,更是出其不意,若是換做他人,便是不死,也要垂危,可對胭霏……


    除了痛一些,狼狽一些,卻是再無用處。


    身為惡屍,這個世上,怕是隻有惜墨本體能夠對胭霏造成實際的傷害了。


    不過,這一指,還是徹底的將胭霏激怒了。


    沒等陸十四跨出雜室房門,眼前一閃,胭霏已去而複返,臉色固然難看,更難看的是那身破爛的衣裳。


    “你……找死!”胭霏舉掌,怒氣激昂。


    “聰明點,就莫要自取其辱。”陸十四麵不改色,冷冰冰的說道。


    陸十四固然傷不得胭霏絲毫,可胭霏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因為邪鳳血脈,胭霏再如何不甘,可實際裏,已是賣身為奴了。


    奴傷主,天理難容。


    規則之下,胭霏根本就做不出反噬之事,最多像現在這般,惡語相脅罷了,乃是實實在在的紙老虎。


    這一點,自陸十四出手之際,便已經知道了。


    陸十四殺不了胭霏,卻能像剛才那般出手,略施小戒。反觀胭霏,唯一能做的就隻有怒火中燒,若是繼續發展下去,於她,不就是自取其辱麽?


    一時間,胭霏麵色陰晴不定,咬牙切齒,卻最終沒能揮下舉起的手掌。


    “讓開。”陸十四不假顏色,冷聲命令道。


    胭霏有心對抗,可雙腿卻是不爭氣的移開,讓出了道路。


    “還真是不一樣了呢,隻是為何會變的不一樣呢?”陸十四的身影剛剛消失於視野,胭霏哪還有上一刻的羞憤難當,神色平靜,甚至嘴角還噙上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事情似乎變的有趣起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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