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獨揚,一個出身小貴族的庶子。


    身為庶子,伯獨揚二十多年的生命裏,可謂受盡了白眼以及羞辱。


    其父親乃是廣陵郡轄下一縣的縣子,雖說祖上曾是武王的親隨,獲得了不俗的榮耀,巔峰之時甚至被封為侯爵之家,隻可惜,子孫不孝,到了現在,已經淪落成了一方富家翁。


    家道雖然中落,可奢靡之風依舊不減,大有坐吃山空之勢,照此下去,怕是用不了幾十年,便是連最後一點家業都給敗掉了。


    伯獨揚的父親便是敗家中的極品,不說平日裏的生活,驕奢淫~逸,隻是內室,就納了不下於百人。


    伯獨揚便是其父親酒後與一女婢郭倫後所生。


    身為庶子,其母親又是身份卑微的婢女,可以想見,伯獨揚在眾多的兄弟姐們中地位如何。


    毫不誇張的說,眾多的兄弟姐妹就從未承認過伯獨揚的身份,平日裏更是將其看作家中奴婢,各種欺淩,枚不勝舉。


    好在,雖然備受欺淩,但畢竟身上流淌著家主的血脈,所以,在衣食無憂之餘,也擁有了玄修的資格。


    因為身份使然,環境影響下,伯獨揚從小就有著同齡人罕有的怨恨執念。


    他恨,恨自己的母親,為何是個卑微的奴婢。恨自己的父親,生了他卻沒有盡到一絲的責任;恨他身邊的兄弟姐妹,為何那般刻薄的對待自己。


    憑著這股執念,他刻苦修行,期待著某一天,自己能一鳴驚人,能夠博得父親的認可,能夠擁有超絕的武力,將往日的屈辱加倍的奉還到兄弟姐妹的身上。


    隻可惜,平庸的天賦加上有限的修行資源,還是讓他一次次願望落空,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其他人耀武揚威,而自己隻能龜縮在暗處,羨慕嫉妒乃至萌生更深的恨意。


    終於,就在一年之前,再也承受不住的他,選擇了默默離開,離開那個承載了失望跟羞辱的家。


    伯獨揚永遠都不會忘記自己在夜幕的遮掩下,離開那大宅門後,發下的誓言。


    總有一天,自己會衣錦還鄉,帶著遠超父輩的權勢以及榮耀,然後將往日的恩怨一筆筆的清算。


    都說樹挪死,人挪活。


    在經曆了離家的迷茫期後,好運終於降臨到了他的頭上。


    先是在廣陵城,成功的得到了一方上古修行宗門的看中,給予了一麵入門試煉的木牌,並於花魁大比中卷入地九重。


    當他從沙海中蘇醒過來,隻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個不遠處同樣陷入昏迷的人。


    陌生的環境,未知的恐懼,伯獨揚發誓當時自己的本意,是想好心的喚醒對方,以期獲得一個同行的伴侶。


    隻不過,綿帛亂人心。


    初時的本意,在看到那人身旁掉落的青銅長劍時,他反悔了。


    身為世家子弟,哪怕隻是庶子,卻還是有些眼力的。


    那青銅長劍,形式古樸,拔出劍鞘後,劍身之上更是遍布神秘銘文,隻此一點,就足以斷定絕非俗物。


    所謂心動不如行動,伯獨揚幾乎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霸占。


    既然是霸占,自然就絕不能將那昏迷之人喚醒了,否則,憑白又會生出不少的波折。


    不僅如此,伯獨揚在臨走之時,還不忘細細的搜索,除了看不上眼的錢袋,但凡值錢的東西,幾乎一掃而空,而其中,最讓他驚喜又驚奇的,反倒是一塊巴掌大也不知是什麽材質做成的令牌。


    姑且說它是令牌吧,因為直到現在,伯獨揚數次探究,都毫無所獲,依舊不知其有何用途,反倒是其中一麵光滑可鑒,比之上好的銅鏡也是不慌當讓。


    雖然弄不清其中的玄妙,但伯獨揚卻依舊奉若至保,一直貼身掩藏,以期日後再獲機緣,解開其中的奧妙。


    或許是初次為賊,在得到這些飛來橫財之後,伯獨揚滿心的緊張,麵對那依舊昏迷之人,數次擎起長劍,卻又數次頹然的放下。


    出身世家,雖備受欺淩,但手上始終沒有沾染血腥。


    殺人,對他而言,還是有著不小的心裏障礙。


    數次的舉棋不定,眼見時間不斷流逝,腳下之人隨時都有蘇醒的可能,伯獨揚最後隻能選擇落荒而逃。


    而這也成了他人生中不小的遺憾,尤其是後來見識了世間的兇惡。


    數次的險裏求生,極大的彌補了初入江湖所缺乏的經驗,更鍛煉了其心智,尤其是二十多年來早已扭曲的性情,更是被一點點的激發,一發不可收拾。


    現在的他,早已經不是當初心懷惴惴的雛兒,變得陰冷狠辣,甚至在品嚐到權勢的味道後,更是模仿出父親與生俱來的傲氣來。


    這一切的改變,都讓他極為滿意,很多時候甚至讓他忘記了自己有過很長一段不堪的經曆。


    直到此時,當伯獨揚無意中看到那張麵孔時,原本深藏於心底的記憶被無情的揭開,並泛濫成災。


    那張臉,那個人,不正是自己當初在沙海中所遇到的昏迷之人麽?


    自己手中的寶劍,以及懷中的寶貝,都是從那人的手中得來。


    原以為,在曆經如此多的劫難後,那人在沒有保命武器的情況下,怕是早已殞命,卻不料……


    一種偷竊不成反被人當場拿贓的感覺,不僅讓伯獨揚很不舒服,更是讓他迴憶起了過去二十多年的卑微形容。


    種種情緒下,毫無理由的,伯獨揚便下定決心,今天必須要殺了對方。


    一來,了結了自己的心結。其次,也避免了自身秘密被廣為人知的風險。


    毫不客氣的講,正是憑著手中的這柄青銅長劍,伯獨揚才走到了今天,並成為金蘭麾下可驅使二十多人的小首領,而且日後必然還將能更進一步。


    過去的缺失,讓他更加珍惜今日的擁有,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舍棄手中的長劍,還有懷中那沒有解密的寶物。


    防範於未然,必須將眼前唯一的知情人殺掉。


    很顯然,那被伯獨揚列為必殺之人,便是薛衣侯了。


    可惜,薛衣侯絕非坐以待斃之人,在感受到那濃濃的殺意後,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反抗,而且是以最狠辣決絕的方式。


    劍光兩點,飽含劍廬傳承的《劍鋒》之威。


    別說是毫無防範,便是有了準備,想要在如此近的距離上躲避,也不可能。


    毫無意外的,那兩名金蘭幫眾咽喉要害被無情的切開。


    手中兵刃無力墜落,兩人滿臉的難以置信,徒勞的抓著自己的脖子,希望能堵住汩汩噴湧的血窟窿。


    “賊子卑鄙,安敢詐降,諸位兄弟,不得再留手了,將這夥人全部誅殺!”戰場外,看到這一幕的伯獨揚不驚反喜。


    因為大首領的獎懲命令,伯獨揚原本正愁如何找個借口,將那人殺死,這下好了,瞌睡正好遇到了枕頭。


    兩名金蘭幫眾的身死,加上伯獨揚的命令,讓其他幫眾心頭立時凜然。


    功勞雖好,但相比之下,小命才更加的重要。


    原來,這些家夥竟然是詐降,當真可恨。


    還要多虧了那兩個倒黴鬼,不然,自己都還蒙在鼓裏,說不得,下一刻就在不知情下,身首異離了。


    一時間,金蘭幫眾再無之前的敷衍,招招狠辣,聯合之下,勢要將眼前之敵斬殺,以絕後患。


    這下,可是坑苦了單老二等人。


    原本好好的劇本,眼看就能順理成章的佯敗投降,可現在,卻因為薛衣侯的突施辣手,而全盤破產了。


    心中苦不堪言,可偏偏在數人聯手的攻伐下,卻連辯駁的機會都沒有。


    絕望之下,單老二等人哪還有之前的綿軟無力,都開始拚命了,同時也將薛衣侯恨到了骨子裏。


    “賊子想跑?拿命來。”一聲厲喝陡然自伯獨揚的口中傳出。


    原來,薛衣侯趁機連殺兩人後,一時間,身邊反而沒了敵人,如此良機,他如何會放過,毫不猶豫間,轉身,發足狂奔,向著一側山腰疾去,隻是幾息間,就躍入一片嶙峋的山石之間,眼看就要失去了蹤影。


    而伯獨揚又怎麽可能讓他逃脫,大喝之後,第一時間就追了出去。


    兩人就這般你追我趕,很快就脫出了戰圈,並越距越遠。


    當此之時,金蘭幫眾絕大多數力量,無不集中於第二、第三兩道防線上,反而在山腰之下,留下了極大的空當,大大方便了薛衣侯的逃跑,除了身後的伯獨揚外,竟再見不到一個追敵。


    薛衣侯腳下不停,眼睛卻是不斷四望,見此光景,心頭不禁放鬆了下來。


    他現在看似亡命而逃,但卻並非沒有算計。


    “還真是鍥而不舍啊。”薛衣侯用餘光瞥了眼身後越追越近的身影,心頭冷笑。


    這種情況,無疑也確定了他心中的猜測。


    青銅長劍甚至是端腦的遺失,必定跟這人有著直接的關聯。


    所謂懷璧其罪,隻有如此,才能解釋對方那凜冽的殺意,顯然是不想將青銅長劍以及端腦的秘密泄露出去。


    不過,如此才好。


    雖不知對方修為深淺,但見他追了這麽久,也隻是漸漸迫近彼此的距離,而且也沒有展露出踏虛而行的本領,想來必定沒到持節境。


    而隻要沒到持節境,對薛衣侯而言,就有機會。


    不過,雖沒看到其他敵蹤,薛衣侯卻不敢有絲毫的大意,沒有立即發動反擊,而是尋了個方向,朝山下逃去。


    他此時的決定,本就充滿了危險跟變數,就更加的不容許有外人幹擾,不論是敵人還是同僚。


    “就在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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