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十一月十九日,魔門也好,仙門也罷,都在數著時間,越是臨近,越是覺得漫長。


    鳳舞山顛,我又來到這兒,這裏是整個斷橫山脈最冷的地方,我喜歡享受冰冷,因為它能使我保持冷靜。


    陰月門的婚禮,諾言淩與鬥鬼神的曠世之戰,還有月殺毫無動作,難道月黃泉真的不插手?


    滿眼是漂亂的白,也亂了思緒,失去方向,該獨自亂飛還是原地不動?


    隻剩一天的時間,諾言淩,也許這次我真的敗了。


    這場大雪,說不清覆蓋了多遠,淩霄道在這一天裏,出奇的平靜,每一個弟子都和平常一樣,做好分內的事。


    諾言靜在做什麽?依舊沒人來了解,隻用知道她在柳岸心波即可。素墨衣也在,也許隻有她注意到諾言靜的變化,幾天以來,沒有主動說過一句話,其間夜浮冰來過一次,對話間,夜浮冰說什麽,她隻是聽,到了問題,草草幾字概括。


    夜浮冰以為是戰前讓她沒有心思,不願多說幾句,而且諾言靜的話原本就不多,再久留也無多大意義,打定主意,擊潰黑芒樓後,一定要向師尊表明心跡。


    還有一件事情,也讓無數人牽掛在心,到了現在,都還沒有黑芒樓的一絲影子。五大名門的人,行蹤倒是一早就暴露在大眾眼中。邀月閣的消息貫通整個神州大陸,所以自然而然有不少人委托查出黑芒樓的蹤跡,但邀月閣對此,也是無能為力。


    這個時候,不禁有人在猜想,黑芒樓是不是不會來了?邀月閣是不是在散布假消息?兩大勢力之間的對決真的是在十一月十九日這一天嗎?


    這些疑問,邀月閣也解答不了,也許劉半仙可以,但這段時間,沒人能聯係到他。可不管怎麽說,有一點可以確定,陰月門的婚禮是真的。


    最後一個夜晚,夜湮穎的房間裏已經準備好了明天要用的東西,鳳冠、喜袍,大多數女人都很喜歡,大多數女人在即將穿戴它們時都會覺得幸福。


    可幸福的感覺是什麽?夜湮穎思索著,如果所謂的幸福就是此刻帶著失落的心緒萬千,她另可不要。


    又開始下雪了,明明之前累積的雪還沒有消融,正如內心的掙紮,還未平靜,又開始起伏。


    一陣好大的風,把門外橫梁上的燈籠的吹滅了。一下子失去微亮,吸引了夜湮穎的目光,她下意識往門外看去,隻剩漆黑一片。


    但漆黑中,隱隱的有著很多藍色弦線飄動,對,是藍色的。它在黑夜裏是那樣的醒目,無法忍耐,是怎樣的誘惑讓夜湮穎來不及多想,衝上前打開門。


    屋內的燭光跟著照射出來,雖然微弱,但足夠看清眼前。


    又向前走了兩步,一個剛好跨出房間的距離,可這兩步跨的很慢,不過慢不見得就是遲疑。


    這藍色的頭發在風雪中淩亂,陌生而又熟悉的情景,就像當初那一晚。


    “你又調皮了,我想這一次你來到這裏,依舊沒人察覺吧。”


    我咧嘴笑了笑:“我還以為你會穿著睡衣。”


    “這個時間,確實應該休息了,明天得早起。”


    我慢慢的走向前,離她越來越近,步子沒有遲疑,雖然走的不快。


    夜湮穎沒有任何表示,任由黃羽靠近,可就算再進,兩人最後也相距三尺。


    “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剛才的距離,足夠我聽清你要說的話。”


    我苦笑一下搖了搖頭:“因為我現在要說的,是我這一生第一次說的最自私的。”


    夜湮穎搖著頭,聲音顫抖:“那就不要說了。”


    三尺的距離觸手可及,黃羽右手緩緩伸出,搭在了她的臉頰上。


    “不,我一定要說,因為過了今晚,我就永遠也沒有資格再說出口了。穎,我喜歡你,從小時候開始,就喜歡你了。可是我知道,我永遠也無法和你再一起,原諒我的自私,一次,就好。”


    冬季很幹澀,可阻止不了眼睛濕潤,眼淚劃過臉頰,我不小心碰到了一滴,很涼。


    克製不住的情感,原來是如此難以壓製,陣陣蘭花的味道,離的好近,夜湮穎閉上眼睛,嘴唇微張,等待下一刻。


    閉上了眼,時間仿佛變得漫長,不知過了多久,臉上的觸感已經消失,夜湮穎睜開眼,人已經離去,但鼻尖還能聞到被凍結的蘭花香。


    走到院子裏,抬著頭,任雪花四溢在臉上。已經記不清院子裏何時種上了寒蘭,但是葉子長的很好,趕得上今年的花期,天很黑,雪很大,他有看見嗎?


    “你知不知道,就在剛才鬼殺已經死了。”


    “我隻知道他死的原因。”


    “噬魂和馭拓聯手,就算是你,也要飲恨。”


    我不會否認,他倆任何一人我都沒把握贏。


    “他要殺鬥鬼神,可鬥鬼神不自動現身,沒人找得到,而黑芒樓的位置,除了你們之外,也沒有外人清楚。明天和淩霄道一戰,他一定會出現,這可時間點,他要找到鬥鬼神位置,不難。”


    “我看你的臉色,並不悲傷,是不是也從來沒有把他當成一個人看待?”


    “那是因為,我已經沒有悲傷的時間。”


    “我隻看到你現在一個人在這桃花小築,如果悠閑也能算是一種事,那我隻能說,你的時間,每一秒都很珍貴。”


    “你錯了,我隻是在等一個人。”


    “等誰?”


    “你,蟬月。”


    蟬月冷笑著:“等我做什麽?”


    “我要你帶我去黑芒樓。”


    蟬月沒有表態,靠著護欄,不知在想什麽。


    “鬼殺要殺鬥鬼神,隻有利用這一戰的前後才能找到他。”


    “為什麽?”


    “你是在問他為什麽要去殺鬥鬼神,還是問他為什麽要選擇在戰前下手?”


    “戰前下手,如果是戰後,鬥鬼神就算贏了諾言淩,也不好過,他的勝算不是更大一些嗎?”


    “是嗎?這一點我們都清楚,他更明白,不管是戰前還是戰後,他都殺不了鬥鬼神。沒有誰有把握諾言淩能戰勝鬥鬼神,他隻能寄托在戰前的暗殺,傾盡全力,多少都要給鬥鬼神造成一點傷害,這樣明日的一戰,諾言淩就能取得先機,隻有他和月神是有實力殺鬥鬼神的人。不過聽你這麽一說,他似乎連噬魂和馭拓這一關都沒過。”


    “不錯,他剛一靠近就被察覺了,可惜魚腸劍沒在手上,不然他或許還能接近鬥鬼神。”


    “可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去殺鬥鬼神?”


    “為什麽?”


    “因為你。”


    因為你,這三個字就是答案嗎?


    “嗬,嗬嗬,嗬嗬嗬。走吧,你要是想看到黑芒樓,我們一定要在辰時之前趕到那裏。”


    這個時間點,總有一些人睡不著,有的人閑著無聊,抬頭看著天空,不少有緣人看到一顆藍色流星雨劃過天際,孩子問那是什麽,很美,孩子的媽媽道,那是鳳凰座的流星雨。因為這個時節,隻有鳳凰座的流星雨偏向藍色,也許是因為下著雪,遮掩了隻剩一顆。


    海邊,天涯海角,眼前這處懸崖的名字。


    風很大,但海浪很小。


    “想不到你還是趕上了,淩駕於我三倍的速度。”


    “時間還有兩刻鍾左右,你指路在這裏,是想說黑芒樓建立在海底嗎?”


    蟬月搖搖頭,迎著海風:“不是你想的這麽簡單,時間到了你會看到。”


    我疑惑了,時間到了是指什麽?


    “我很少來海邊,但是大海起碼是陸地的十倍大,我想裏麵應該居住著很強的妖獸吧。”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


    奇怪了,照蟬月的話,黑芒樓應該是在這附近才對,可為什麽鬥鬼神要把它建立在海邊,難道……可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兩千裏的距離在四個時辰裏搞定,還附帶一個熱,這幾乎耗費我一半的靈力,要是不恢複一點,那一招可就用不了了。


    “如果在這裏等著,黑芒樓會冒出來,那麽我想休息一會。”


    “可以。”


    花開花謝,是時間;太陽東升西落,是時間;從出生到死亡,也是時間。等待的太多,我不知道還有什麽是與時間無關,到了最後,我能相信的,也隻有時間。


    兩刻鍾不長,當我睜開眼睛時,一座黑色的巨塔清晰出現在眼前。


    我形容不出此刻的心情,它的出現是那麽的無聲無息,我伸出手,想觸摸一下,它卻離我遙不可及,但又清晰的呈現在眼前。


    蟬月道:“很震驚吧,這就是鬥鬼神的可怕之處,鏡花水月,把虛空飄渺實體化。”


    “怎、怎麽可能?”


    “一天之中,隻有卯時與辰時交替、酉時與戌時交替,日月才會呈現重疊,當雙輝交替時,會產生強大的引力,鬥鬼神就是利用這一刻的引力,在交匯的間隙中創建出黑芒樓。”


    “所以黑芒樓就隻會在雙輝交替時才顯現?”


    “不錯。”


    “那為什麽我近在咫尺,卻觸摸不了。”


    “我也解釋不清楚,虛有的層麵,不是我能觸及的,你還有十分鍾的時間,下一次隻有在今晚,不過那個時候,鬥鬼神已經迴來了,你要想進去,直接向前走就可以了。”


    虛有,果然是這樣,但現在不是我多問的時候。虛有的力量,引動天地之力,與天地同壽。


    “天地盡頭,無法觸及的黑暗之手,看不清的無盡虛空,當黑暗破空,雷電交織煽點光明,相聚卻又迷惘,黑暗之後再次降臨,引領皎潔的方向,毀盡我眼前所有的事物,生、繁、壞、滅、空,毀盡吧——天珠。”


    黃羽抬起右手,指訣之向黑芒樓,隨著口中咒文詠唱,本已逐漸明亮的天空立馬混沌。勢如破竹的氣息在黃羽身邊流竄,咒文念完,天空中無數黑色閃電驟然降下,黑芒樓在一瞬間被夷為平地。


    既然是虛有的規則,就要用虛有的力量毀去。


    “我要迴去了。”


    蟬月不答,隻是傻傻的看著眼前的景象,忘記黃羽的離去。


    斷橫山脈,陰月門此刻熱鬧非凡,半個月的準備,隻為這一天的婚禮,新郎已經就位,新娘也在行來的路上,一切是那麽的美滿。


    在場之中,天鳳舞和天魔宮一個人都沒來,更是連禮也沒送,不少人在今天都抱著看戲的程度,兩大世家的小公子會在今天做出什麽?


    新娘在侍女的攙扶中,走進來了,這令不少人失望,因為黃羽還是沒出現。可就在即將行拜禮時,夜湮雲鶴站起身來:“等一下。”


    這三個字令所有人的驚異,新娘雙手更是緊緊的捏著手中的軟紅十丈,此番情景,連夜湮無敗也看出端倪。


    夜湮雲鶴走上前,一把扯掉新娘的紅頭蓋,知女莫若父,場中一片嘩然。


    女兒依舊是他的女兒,但卻不是應該站在這的那個。


    “小玲,怎、怎麽會是你。”現在,最覺得不可思議的,恐怕就是身為新郎的夜湮桀了。


    “這、這個啊。”夜湮玲略帶歉意道:“姐姐說她,要去找自己真正的幸福,所以就叫我幫她頂替一下。”


    這樣的一個舞台又再一次宣化,真正的幸福,知情人,一語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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