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講完,夏無淩完全可以想象當年那一戰是有多麽的慘烈。千餘人,最後活下來的不到四百,其中還包括十幾個破軍、搖光級的高手。


    夏無淩道:“這一戰,打的有些莫名其妙。”


    “為何這樣說?”


    “說不清,總是覺得哪怪怪的。”


    “你的直覺是對的,當我聽完爺爺的講述後,迴頭抽了點時間,把經過仔細的思考了一下,最大的問題是他們戰場的地點。”


    “地點?”


    “因為雙方戰鬥的地方,距離大哥他們所在的位置足足相差了好幾十裏。從當時的情況來看是在大哥他們出去後不久,爺爺在他們身邊安排了一個探子,隨時報告兩兄弟的情況。後來諾言淩的到來,把他父親的命令跟素墨衣講述之後,探子得知這件事便立馬迴去稟報。然後是諾言無虛,他也暗中派人跟在諾言淩四周,監視他是否違背命令,後來無意中目睹了大哥和素墨衣的事,也立馬迴去稟報。所以在天魔宮,爺爺收到的消息說淩霄道要殺兩個哥哥,而淩霄道那邊,又得到消息說自己的愛徒會跟天魔宮的人私奔,這一戰的導火線就這麽引發了。”


    “原來如此,在諾言淩來帶話的時候,他們就一直在那條小溪周圍,而雙方交戰的地點卻離那好幾十裏,看來問題就出在雙方的探子身上。”


    “不錯,隻因當時兩邊都怒火中燒,一方見到自己的孫子不知所蹤,就以為已經慘遭毒手,另一方發現愛徒不在,就以為她已經跟著天魔宮的人走了。所以剛碰麵就打起來,等到大哥他們趕去時,這一戰早已打的不可開交,根本沒閑工夫解釋這麽多。”


    夏無淩道:“有人搞鬼。”


    “不錯,我相信爺爺他們現在肯定也想到了,隻是雙方的探子都在那一戰中陣亡。”


    “你說會不會是戰龍門搞的鬼,這一戰打的這麽激烈,離的最近的戰龍門不可能不知道,可是偏偏沒有一人來支援,反而是更遠的梵音寺跑來。”


    “這個就不清楚了,隻是聽說當時是因為門主蕭戰閉死關,所有門人無法做主,不得擅自行動。梵音寺離淩霄道較近,所以在得到消息後無音禪師立馬帶人趕來,而魔門這邊,各個巴不得天魔宮勢利,唯獨我的母親,求著外公來支援。”


    “那之後呢,為什麽你的大哥又會假死呢!”


    “原因爺爺沒跟我講,隻是當時迴到天魔宮後,爺爺跟父親他們就對外宣布,說大哥重傷不治身亡,所以後來,知道月神就是我大哥的人,極少,隻是有了一個人知道,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那你怎麽不知道呢?連噬魂那麽神秘的家夥,他的底細你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怎麽死神的事情就一點眉目都沒有呢?”


    “因為有個家夥跟我說過,整個神州大陸我想要誰的資料都可以告訴我,唯獨三個人的不行。”


    “就是問鼎天下譜中的三甲?”


    我點點頭:“所以想知道他們三人的資料,就必須靠自己去查,可是我每天要做的事情實在很多,根本沒有時間,而且爺爺也跟我說沒有死神的資料,所以就弄成這樣了。”


    黑夜之後,很快就是黎明,因為這是夏季。我和夏無淩聊了一整夜,其實主要是我睡不著,不知道明天在無香湖,還能不能見到大哥。


    天亮了,我和夏無淩再次到了這裏。令我吃驚的是,昨晚因戰鬥波及的環境竟在一夜之間煥然一新。湖麵的蓮花絲毫無損,周圍的地勢也沒有明顯的破壞痕跡。廊庭中,還是隻有兩個人,人都沒有變。


    呂娜在沏茶,死神安詳的坐在石凳上。見黃羽走來,呂娜笑道:“怎麽樣,是不是很吃驚呢?”


    我點點頭:“一晚上就煥然一新,呂娜姐姐你的本事可真不小啊。”


    “那可不是我的本事,全靠百花穀的功勞。”話完,呂娜對死神眨眨眼。


    死神站起身來,道:“你要是沒別的事就起程吧。”


    我當然沒有別的事,所以,五天後,我們到達了斷橫山脈,五千多裏的路程這次隻花了五天。沿途上,有不少魔門弟子在山中試煉,捕殺妖獸。但是我們此行並不想讓外人發覺,所以都避開他們迴到天魔宮。


    天門,我看了夏無淩一眼,她知趣的退下,然後我帶著大哥到了爺爺的書房。


    書房打開,裏麵空無一人,但我們還是走了進去。


    我關上門,死神道:“這裏沒有人。”


    “我知道,爺爺他們並沒有在這裏,我隻是想先帶你去一個地方。”


    我走到書櫃前,將上麵的幾本書調換了位置,然後書櫃緩緩移動,露出一道門。


    我推門而入,死神也沒有多問,跟著走了進來,裏麵是一處宮殿,很大而又不見天日的宮殿。


    雖然沒有陽光,但是這裏有很多蠟燭,所以並不顯得昏暗。


    死神道:“我在天魔宮生活了二十年,從來不知道還有這麽一個地方。”


    我說道:“因為在整個天魔宮,能有資格知道這裏並進入的隻有三人,爺爺、父親還有我。”裏麵掛著不少人的畫像,每幅畫像下都有一個靈位,上麵供奉著幾個水果。


    昏暗的燭光微微晃動,照著無盡的滄桑。


    “爺爺快三百歲了,也許在過不久,他的畫像就會掛在這裏,父親也有兩百歲,他的早晚也會掛在這。在這個地方,每座畫像靈位都是天鳳舞黃家的嫡係血脈,從天魔宮建立到現在,已經有七千年的曆史,生死相依、榮辱與共。”


    我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一麵牆前,這麵牆上幹幹淨淨,沒有掛一副畫像、供奉一個靈位,可是這上麵卻刻著過百個名字,最後三個名字是黃泉、黃壑、黃羽。


    我輕輕的撫摸著這些名字:“這七千年來,天魔宮到父親這裏,剛好是第三十代,每一代的門主開枝散葉,有了子孫後,他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子孫的名字刻在這上麵。大哥,我帶你來這裏,隻是想告訴你一件事,當黃泉這兩個字刻在這裏之後,就沒有一刻從這上麵被抹去。”


    死神還是麵無表情,我也沒有正麵直視他一下。


    “還記得你離開天魔宮後的最後一個房間吧,我想爺爺跟父親差不多已經到了。”


    死神默不作聲,轉身離開了。我歎了口氣,在這空曠的宮殿裏,對著祖先的靈位,然後目光停在二哥黃壑的畫像上。


    從進來到現在,大哥的眼神就不曾看這畫像一眼,我對著二哥的畫像道:“我已經做了我能夠做的。”


    黃泉還記得那個房間,那個房間的環境不錯,陽光充足,很適合養傷。他走到那裏,推開房門。


    黃木杉全身纏著繃帶,諾言無虛的臨死一劍,雖然沒有刺中要害,卻傷到他的真元,經過幾天的治療和修養,他已經能勉強下床走動。黃流溪因傷勢較輕,休息兩天後,就開始處理戰後的事。


    黃泉站在一旁,靜靜的站著。


    黃木杉望著他,輕聲問:“你知道你做了什麽事嗎?”


    黃泉默不作聲,低著頭。


    “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


    最終黃泉抬起頭,看著爺爺。


    “近萬年來,仙魔兩門一直是勢不兩立,大大小小的戰役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是從來沒有向這一次這麽激烈過。這一戰,淩霄道門主被我殺了,他的妻子和你的母親同歸於盡,另外還有六個搖光級的長老和四百多名弟子被我們擊殺。我們這邊,你的奶奶被殺,我重傷,在床上躺了好幾天,還有我四個破軍級的下屬以及三百七十二名弟子陣亡,活著的,都或多或少的負了傷。然而你的弟弟,我的孫兒黃壑卻是死在了他自己父親的劍下,他跟你一樣,隻有二十歲。”最後這一句,黃木杉大吼。


    “我們天魔宮門下,從不懼怕任何一門仙門,即便是號稱第一仙門的淩霄道也一樣。所以這一次,雖然雙方都損失慘重,但卻是我們勝利了。可是這一戰的起因,卻僅僅是你天魔宮的黃泉要跟淩霄道的素墨衣在一起。”


    “當我們收到淩霄道要殺害你們兩兄弟的時候,家裏高手幾乎傾巢而出,就為了去給你們討還一個公道。家因為每個親人之間的相互關愛而成形,正因為如此,這樣的家才會比任何勢力都要強大,可是你,違背祖宗的祖訓,竟妄想和仙門的人相守在一起,你黃泉傷害了這個家,這種事我絕不容忍。”


    黃泉的聲音竟在顫抖,道:“我明白。”


    黃木杉冷靜下來,控製了自己的情緒:“可是我卻不明白,你既然知道這些,為何當初還要這樣做。也許是家裏的枷鎖太多,鎖住了你本來的思想,這次出去之後,就感受到了迄今為止從未感受到的事情,聽到了從未聽過的聲音。所以,從今天開始,天鳳舞黃家不再有你黃泉的名字,而你黃泉,我將以天魔宮第二十九代家主的身份把你逐出這個家。你沒有黃壑這個弟弟,他的死也跟你毫無關係。”


    ‘砰’,黃泉重重的跪了下來,他含著淚,顫聲道:“爺爺,您跟父親要好好的保重身體。”


    黃木杉轉過身,不再看孫兒一眼,全身顫抖。


    屋子裏的一切擺設都和百年前離開是一樣的,黃泉還清楚的記得屋內的擺設,黃木杉站在窗戶前,看著外麵,黃流溪坐在凳子上,然後,黃泉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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