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將軍謬矣。」他說道,「我不是誰的人。」


    這句話,他雖然是含著笑說的,但是那神色間的認真,卻是不容錯認。


    他笑道:「那些人確實是自他身邊所出。不過,我也隻是借來用一陣,以後還是要還的。畢竟,我給冠甲軍立下這樣的功勞,找他借幾個一等一的高手保護一下自己,難道還借不到麽?」


    鄭暘:「既然借到了,剛才為什麽又要讓他們下去。」


    顧憑靜靜地望著他,道:「我借這些人,不是為了防你。」


    「有些事做來,是防小人而非防君子。少將軍行事磊落,我備下的,隻有這些酒與榻幾罷了。」


    這句話,讓鄭暘的手微微頓了頓。


    下一瞬,他冷嗤道:「你以詭計欺我的時候,就是把我當成不會與你計較的君子了?」


    顧憑抿了口酒,然後將酒盅放在案幾上。


    一陣沉默後,他徐徐道:「少將軍應當知道,當時冠甲軍初入穎安時,曾出過一樁事。坊間當時大肆傳言,說冠甲軍枉顧軍紀,劫掠百姓。而那個領頭作亂的人嘛,就是我。」


    這個事鄭暘確實聽說過。


    不過他也知道,以冠甲軍的軍紀之嚴,這事多半是子虛烏有,應當隻被人潑上來的髒水罷了。


    但他不明白,顧憑為什麽忽然提起這個。


    顧憑嘆道:「這條計策,其實挺狠的。你想想,當時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民怨沸騰,其實想要平息民憤最快的法子,就是順勢把我給拋出去。隻要嚴懲了我,百姓的怨氣不解自消。而且,我隻是隨軍監理,這樣的身份,便是犧牲了,也影響不到冠甲軍的名聲。」


    鄭暘盯著他。


    這話有理,而且顧憑說得其實還點到即止了。


    事實上,這則傳言,是給陳晏提供了一個極好的,順勢就能剷除顧憑的機會。


    從來隨軍監理與將軍之間,不和睦的比比皆是。尤其是陳晏這樣一個強勢到不允許自己受製於人的。如果他對顧憑真有剷除之心,那麽麵對這一則傳言,他還真是很可能以捨棄顧憑作為應對。畢竟這樣做,一來能大大挽迴冠甲軍的聲譽,二來,也能順水推舟廢了顧憑,解去這個心患。


    鄭暘道:「你覺得這一局,是有人在刻意針對你?」


    顧憑嗯了一聲,執起酒樽,汩汩倒了一盅酒:「一開始隻是隱隱有過這個念頭,甚至都談不上真的懷疑。我當時覺得,此事應當是十八寨安插在穎安衛中的內奸所為。說起來,率軍攻打十八寨,這事還是引子。」


    「後來,十八寨大破,他們埋在穎安衛裏的釘子也被揪了出來。但是,關於這件事的幕後主使是誰,竟然查不出來。」顧憑低聲道,「以陳晏手下那些人的手段,竟然查不出來。」


    就在趙長起扣住內奸的當日,就有十幾個人齊齊暴斃了。


    他輕輕道:「少將軍,這南疆之亂中,恐怕不止有一個南疆王。」


    鄭暘默了默,手一揚,長劍刷地還入鞘中。


    他在榻幾上坐下,望了顧憑一眼,慢慢端起滿上的那盅酒,飲了一口:「你有懷疑的人了?」


    顧憑笑道:「少將軍不知道,我這個人行事一向挺低調的,得罪的人也不多。」


    真的不多。想他前兩年老老實實待在秦王府的後院,連見到的人都不多,能跟誰結仇呢。出來這幾天,得罪的也不過是蕭裂,鄭氏一族,還有……


    隱帝幼子。


    前兩個他都令暗部去查了。蕭裂立刻就被排除,他的手還伸不到南疆。鄭氏一族麽,顧憑其實本來也不是太懷疑,畢竟他雖然得罪了這個家族,但是也不是明著得罪的。今晚與鄭暘一試探,更加能確定了,他們應當還不知道他就是那個截走殷涿的人。既然如此,就更談不上對付他了。


    鄭暘沉聲道:「是誰?」


    顧憑搖了搖頭:「我的確有懷疑的人。但這個人……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還是不說為好。」


    他嘆道:「不過,若真是此人,那他一定不會希望南疆就此被陛下收服的。」


    他隻點到這裏,以鄭暘的聰敏絕倫,已經聽明白了。


    顧憑又道:「如果冠甲軍與東洲軍不睦,他應當也會很樂見其成,會很願意推波助瀾的。」


    這句話,他像是說得隨意,又像是說得很鄭重。


    鄭暘的嘴唇動了動,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片刻,他淡淡一嗤:「所以?你想幫他一把,所以助陳晏從我手中奪了芒川和奇粟?」


    「不。」


    顧憑終於轉過眼,直視著他:「少將軍對豫王殿下的拳拳之心,我一向敬服。少將軍也該知道,那個人是陛下的心腹之患,盡日憂之慮之,唯恐不能除。若真能擒了他,這樣的功勞,別說什麽加官進爵的厚賞,便是再高一些的,也不是不可能。」


    他指的是太子之位!


    鄭暘睜大眼:「你瘋了,敢當著我的麵說這些話!」


    「我敢。」顧憑聲音雖低,卻斬釘截鐵,一字一句地道,「關乎到這個位置,不管願不願意,東洲軍與冠甲軍都必有一爭。這不是你我能決定的。到了那時候,南疆這場亂還能不能平,究竟要什麽時候才能平定得了,那就沒有定數了。」


    「是以,我隻能逼得少將軍不得不與冠甲軍聯合。南疆萬峰攢聚,唯有中通一線,如今少將軍據吞銀,冠甲軍控製芒川和奇粟,東洲軍若還想入南疆,就隻能從冠甲軍控製的關道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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