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三生陷入一種很玄妙的狀態,她昏昏欲睡,好似已經進入夢鄉。


    現在四周的環境已經不能用嘈雜來形容,聲音和畫麵恢宏磅礴得猶如天上烏雲落地有聲,撞擊山嶺、栽進大地、覆壓萬物。然而因為有著樹根毛球的隔絕,練三生儼如身處寂靜搖籃,周遭的樹根偶爾搖晃一下,便是黑暗在輕擺搖籃。


    然而在這般意識模糊的狀態下,她又清清楚楚地知道外界翻湧的情況。


    練三生覺得自己恍如一尾魚,平靜地遊弋在洶湧的浪潮中,整個汪洋都是她的世界,即便光怪陸離,即便鬥轉星移,也都是她的主場。


    時間就像水一樣,外界的在急速流淌,而練三生周遭的水卻靜如新鏡。


    她在時間裏輕輕遊,忽然一抹不應該存在於這裏的綠意出現。


    練三生稍稍清醒,這是什麽?為何在黑暗裏會出現綠色?這抹綠色在白霧中朦朦朧朧,忽隱忽現卻充滿生機,它拽住了練三生渾渾噩噩的意識。


    要抓住它!


    悠閑的小魚,忘卻了所有,驀地幹勁十足甩起魚尾來,破開重重迷霧,向綠意衝去。


    綠意時遠時近,好像在逗趣小魚,小魚怎麽追也追不上。


    恍然不知多久。


    “娘子?”


    “娘子?”


    焦急的唿喚聲從遙遠的水麵傳來,絲絲縷縷蕩進練三生的耳中。聲音好似從輕柔悠揚地笛聲,變成擂鼓,而且平靜的海水開始翻來覆去,訇然將她震醒。


    練三生驟然睜開眼睛,便看見仇若狂的臉近在咫尺,他雙手還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啊?”她呆呆地應了聲。


    仇若狂收迴手並且鬆了口氣:“你怎麽了?我怎麽叫你都不醒,睡著了?”


    畢竟在這裏麵太過安逸,都是樹根在跟雷網做抗爭,她無聊睡過去了也不是不可能。隻是她竟然睡得如此深沉,連樹根左右分開來迎接他的到來,練三生都毫無察覺。


    仇若狂不免擔憂,所以喚得急促。


    “睡著了?”練三生迷瞪迷瞪的,“難道是在做夢?”


    “你沒事吧?”仇若狂見此,覺得練三生有點不對勁,遂問道,“怎麽?你夢見什麽了?”


    練三生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努力迴憶夢境,但那個夢裏實際上什麽也沒有,她便有點茫然地喃喃自語,臉色逐漸糾結:“魚……白霧……綠色……啊呀!”她煩惱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好像什麽也沒有,我也不太清楚。夢而已,不管了。”


    她看向仇若狂,見他四肢健全,身上也沒有受過什麽傷的樣子,很高興仇若狂果然沒有去冒什麽險。她伸出食指,敲了敲仇若狂的胸膛:“你出去多久了?”


    仇若狂眨了眨眼睛,覺得練三生果然還是不對。他行動的範圍跟練三生所在的時間流速是差不多的,他出去時間已將近一個月,練三生竟然完全沒注意,她到底睡得多沉?又究竟夢見了什麽?


    不過,練三生也並沒有大礙的樣子,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隻能將此事存而不論,說道:“也沒多久,但我發現了雷網上麵有不一樣的東西,你需要跟我去看看。”


    “好啊!快走,快走!”練三生一個激動挽住仇若狂的臂彎,就要往外走。


    雷網一直都是那個樣子,由紫金色的雷電組成,密不透風,便等於是沒有破綻。此時被仇若狂發現了有不同的東西,不管是什麽,它也許都能成為雷網的弱點。


    而且在發現新事物的時候,仇若狂沒有想著自己去冒險,而是要喊上她一起,練三生更覺得高興。


    練三生如此毛毛躁躁,仇若狂反而覺得寬心,他偏頭輕輕撞了撞練三生的頭,笑道:“好。”


    以現在樹根的形態,練三生自然是不好探索雷網的,她將樹根全數收迴,幻成鎧甲穿在身上,樹根不再那麽龐大,雷網失去了攻擊目標,那無盡的雷電爪牙便悉數收攏了迴去,還是那般囂張、孤傲地亮著紫金色的光。


    “嗯哼!”練三生背對著雷網活動活動五指,轉了轉脖子,清了清嗓子道,“哦喲,睡了一覺,我感覺我更強了,那就讓我來試試,我現在能不能直視雷網。”


    “你看就看,你伸展身子仿佛要打架。”


    “住嘴啦,你懂什麽,我緊張。”練三生斜了一眼仇若狂,然後順勢也去斜眼雷網。


    她小心翼翼地扭動腦袋和眼珠子,瞥一下,迅速扭正,瞥一下,再次飛快扭正,如此循環往複幾次後,在仇若狂忍俊不禁的笑聲中,練三生一提氣,驀地轉頭去正視雷網。


    “哦!”練三生小聲地驚叫。


    “哦!”仇若狂跟著叫。


    “哦哦哦哦!”練三生雙手按在仇若狂的肩膀上,激動地說,“哎呀!哎呀!我能正視它了!”


    “哦哦哦哦!哎呀哎呀!你能正視它了!”


    “雷網不過如此!”


    “雷網不過如此!”


    “你是學人精嗎?”練三生一記白眼,推開仇若狂,而後雙手抱肩看著雷網。


    仇若狂哈哈笑道:“我這不是跟你一起高興嗎!”


    “你是豬!”練三生哼哼唧唧地捶了一下他,方才專心致誌地打量起雷網來。


    雖然現在她能夠正視雷網了,但雷網所產生的那股威壓依然讓她心驚肉跳,看久了便覺得口幹舌燥,四肢略有無力感出現。就好比普通人站在森林大火前方,那鋪天蓋地咆哮著的炙熱感下一刻便會將自己吞噬殆盡。


    練三生將目光從光電洪流中收迴,稍微平複下心情道:“走吧。”


    二人穿梭在雷潮之上,因為二人體型太過渺小,竟也引不起多少雷網的注意,最多隻是惹了幾番波瀾掀動,倒頗有鯨魚躍出海麵的意味。於是,這四周的空間裏便出現了許多飛掠的幻象。


    而且他們一直都在雷湧之中,因為整個雷域都是雷電,隻不過雷網的紫金電相較之下更為密集、恐怖。


    仇若狂一邊引路一邊笑道:“沒想到我隻是出去一趟,你的實力竟又上了一個層麵。”


    原本還觀察著雷網的練三生聽到這話,便愣了愣,她下意識地覺得仇若狂可能會“大男子主義”地覺得不舒服,便說道:“是樹根更強了,不是我,我隻是借它之力。”


    仇若狂驀地停下來。


    練三生輕而易舉地就注意到了仇若狂的動作,明明她可以很好地也停住自己的身子,避免撞上去,但不知道怎麽的,練三生還是選擇讓自己撞在仇若狂的背上。


    咚——


    咚——


    耳朵裏接連響起碰撞的聲音。


    仇若狂悶著,好一會兒才背對著練三生道:“其實,你不用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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