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道緣無止盡。”


    練三生從未想過,自己竟能這麽快地就說出這句話來。而且是麵對著這個世間最強的存在,她也能如此自信地用這句話來讓對方正視自己。


    練三生感覺到霜主已經放棄抵抗,她猜測,霜主一定認為她是要命海自爆吧,所以連逃也沒有逃,因為在如此近的距離下,他逃不出命海自爆的範圍。


    可是她想活下去,又怎麽會去命海自爆呢?罷了,他想誤會就誤會吧,沒什麽影響。


    話音剛落,練三生就完不控製命海的元力,徹底打開命海與外界的門,放棄了身體,脫離了束縛,命海元力卷湧澎湃,來迴震蕩,實則並沒有離開命海太多,隻是將身體吞噬進去。


    倒是命海內青石的白光,在得到練三生的放縱意誌後,便四下噴薄而出,宛若穿過雲層的天光乍破,又好似那正午澄空如海的金烏,高高在上,耀眼燦爛且不可逼視。


    如大浪淘沙,隕石破開森林,練三生的身體不過瞬息就融為了光。連身體被撕碎的痛苦都不曾有過,所有負傷的痛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輕盈,猶如飄浮的泡沫,連帶著練三生的心情也一並快樂起來。


    霜主:“你不是要自爆嗎?你還是想跑!”


    廢話,她還能活,她當然要跑。


    隻有命海的她,要趕緊離開分水嶺,將道魄送出去,否則命海在沒有宿體的情況下,遲早是會消散的。沒有命海保道魄,道魄被分水嶺的雷電纏住,她就別想活了。


    於是,練三生調頭就跑,但隻剛一個轉身,她就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自遠處而來。


    是赤斬?


    她明明和赤斬已經斷了聯係,赤斬怎麽會自己迴來?


    她困惑地迴頭,剛巧看到霜主也一並迴頭看向那掠來的紅光,赤斬殺向霜主。霜主迅速閃身,便閃過了赤斬的刺殺,赤斬頭也不迴,掠向練三生的命海光團,融入了進去。


    “怎麽迴事,你的身體呢?!”驚愕的問話來自赤斬過來的方向。


    白奉刀?


    竟然是白奉刀!


    練三生訝然,但她現在是一團光,她不能說話,也沒有表情。


    四周的雷電想要穿過她,卻隻會被命海吞噬,她感覺不到痛,隻有輕飄飄。不過,命海內前所未有的洶湧,元力不再平靜,在強光中旋轉,猶如深海漩渦,漩渦的中心不知道藏著什麽。連她自己也琢磨不透。


    她想要迴答白奉刀,卻隻能焦焦急急地看著白奉刀勃然大怒。


    練三生從未見過白奉刀臉上出現這樣誇張的表情,她將眉頭鎖得好像橫斷山脈,雙目圓瞪,所有的怒火都堆積在臉上,噴薄著要張牙舞爪地撲出來,將霜主撕碎。


    “你幹的?”白奉刀以女人的聲音,低沉地問,那聲音讓人覺得發寒,竟比霜主還要冷上一些。


    霜主眼皮一跳,不知道怎麽迴答,畢竟練三生是自己崩碎了身體,跟他無關,但好像是他逼到她這個地步的。好的,那就是他幹的,承認也沒什麽大不了,反而很驕傲。


    霜主正要迴答,卻被白奉刀下一個聲音震到呆滯。


    “你幹的?!”白奉刀重新講了一遍,聲音粗獷到儼如火山爆裂、十個大漢在咆哮。他那絕色的女人臉,喊出這樣的聲音,確實是視覺效果和聽覺效果很豐富,很有層次。


    霜主的神色顯然很錯愕,被白奉刀這忽男忽女的聲音搞得糊塗,不明白是白奉刀精神分裂,還是他精神分裂。他忍不住說:“你正常點說話。是我幹的,又如何?你什麽時候跟來的?”


    白奉刀忽地覺得前所未有的怒火將自己包圍,一團一團地轟炸自己。他甚至忘了自己是有多努力才走到了今日,才有今日的修為,即便他冷漠無情,大肆殺戮,強取豪奪過無數的道界。他也是付出了許多,才從祖境跨入有緣,跨入無緣,而今他在向道緣無止盡突破。


    他承認他不是什麽好人,甚至罪大惡極。為了討一個公道,他失去了本心。可現在他赫然而怒,不顧一切地要為練三生報仇,因為是練三生讓他久違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知道還有人承認自己。


    白奉刀在筋鬥雲上的時候,便已經發現霜主的不對勁。因此他拒絕了和練三生、仇若狂同行,而是暗中觀察霜主的行為。


    果然,在練三生和仇若狂出發後不久,霜主便獨自一人鬼鬼祟祟地跟向那個方向。白奉刀知道霜主一定會特別注意是否有其他人跟著,所以呆在筋鬥雲上許久,才敢掐著時間悄悄地跟去。不過,他走之前,還是忍著對陌生人的不適,給筋鬥雲上的武者留下了口信。


    白奉刀一路而來,卻都沒有發現練三生、仇若狂和霜主的蹤影,甚至是打鬥過的痕跡都沒有,並且一不小心撞入了一片混亂雷區。


    混亂雷區裏的能量太過狂暴,他覺得非常不舒服,此地應該便是分水嶺了,對入緣甚至有性命之危,白奉刀認為練三生應該不會輕易到這分水嶺裏,是他找錯了方向。


    正要退出分水嶺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赤斬在隨雷漂流。


    白奉刀覺得不妙,赤斬怎會離開練三生,除非練三生和仇若狂出了什麽危險!


    他立即將赤斬撈了過來,在茫茫雷海裏尋找練三生、仇若狂。很快,他就察覺到了某處有交戰的能量波動,他迅速趕了過去,手中的赤斬隱隱有異動,要脫離他的掌心。


    一團熟悉的強光驟然照耀分水嶺。


    白奉刀想也沒想,將赤斬甩了出去,跟著人也追上去。


    隻是萬萬沒想到,落入眼中的,不僅充斥著整個視野的雷光,還有他尋找著的人。霜主,和一團……命海?


    他的感覺沒有錯,那團充斥著光的命海,一定是練三生,因為那強光是來自於他曾經擁有過的青石,他自是又驚又怒。兩次詢問,得到毫無意外的答案。


    他要殺了霜主,他要給練三生報仇!


    他將握在手中的小木花藏起,滾滾黑煙從他的身上噴張而出。


    練三生沒想到白奉刀竟然這麽在乎自己,雖然她可能是在他認知裏,唯一承認他的人。


    隻不過她本來打算逃的,但現在白奉刀即將跟霜主交手,她一時進退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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