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因為恐高,抱著頭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地嚎啕大哭;有的人滿心以為自己已經安全得救,正跪地感激不盡;有的人大罵特罵著武者,埋怨著各種各樣的事;有的人站在筋鬥雲邊上,俯瞰著下方,神態各異。


    老弱婦孺驚魂未定地癱坐在雲端上,抱著彼此流淚。


    而絕大多數“獲救”的人,都這個狀態,渾渾噩噩地坐著,神誌不清,口中不知在神神叨叨著什麽。


    這數十萬人中,沒有一個武者。


    詢問過後方才知道,這個道界所有的武者已經離開。他們也知道他們救不了這個道界,救不了行星裏的人。


    而那些武者,或許還在道墟天中逃亡著道風的“追殺”,也或許早就被道風撕成了碎片。在這樣的天道屠殺下,又有誰能夠活下去?不過是或早或晚的事罷了。


    筋鬥雲上的武者,或許也難有一死,隻不過大家還仗著那點微末修為,想要拚一拚,搏一搏。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他們付出的元氣護罩保護下,筋鬥雲上的空間是安全的。大家可以放心地暫作休息,準備著下一次向雷域進發。


    休息的時間不長也不短,也就半天時間。


    然而就這麽點時間,雲端下的行星已經瀕臨崩潰。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站在雲端邊上往下看的人,狀若癲狂地渾身顫抖著說。他們眼角不斷滾下熱淚,看著家園在自己麵前分崩離析,他們又如何能不難過。


    唿啕聲此起彼伏。


    老弱婦孺一聽這些哭泣,便摟著彼此更緊,汲取最後的安慰:至少親人還活著。


    雲端上變得非常嘈雜,武者們或有悲憫,也有不耐煩的。譬如霜主等人,他們早已經將人世的恩怨拋諸腦後,自己的存亡最為重要,因此他們恨不得將這些凡人一個個丟出去,卻又迫於東池漓和帝天淩,不敢下手。


    霜主非常不理解,為什麽東池漓和帝天淩會對那個身穿白袍的老頭畢恭畢敬,明明那個老頭隻是“有緣”境界,卻一副世外高人、道貌岸然的討厭模樣。還有不遠處那個藍發男人,渾身散發著令人不舒服的冷空氣,偶爾看過去觀察的時候,甚至還會得到不屑的白眼。憑什麽?那個藍發男人本體不過是一隻鳥而已!憑什麽這麽囂張!更有甚者,那隻猴子潑皮無賴,氣焰囂張,常常對他齜牙咧嘴,毫無禮貌。


    他們這些道緣無止盡,屬實沒有排麵。他們分明是道墟天裏,最強的存在!


    霜主又恨又氣,兩排牙齒都快磨碎在嘴裏,越想越不舒坦,最終暗暗下決心,等到了雷域附近,他一定要讓東池漓、帝天淩等人吃吃苦頭,特別是那個練三生。


    他隱藏著惡意的眸光,盯住了遠處練三生的背影。


    此時的練三生和仇若狂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盯上了,二人正看著被崩毀的行星、悲傷的人們唉聲歎氣。倒是白奉刀注意到了霜主的眼神,雖然霜主已經將惡意隱藏,卻也引起了白奉刀的猜忌。


    白奉刀覺得,霜主盯著練三生和仇若狂的時間太長了,這段時間裏,已經夠霜主腦子裏來來去去無數的想法。


    雖然跟練三生算不上朋友,甚至是仇敵一樣的存在,但白奉刀還是暗暗留意起了霜主。他不能去向練三生和仇若狂告狀,因為立場上來講,霜主和練三生等人才是一條船上的人,他擅自置喙,便會有落人口實,說他後來之人還挑撥離間。不僅對他不妙,對練三生也不妙。


    練三生就站在雲端邊緣,往下看著。普通人的眼睛受著狂風沙影響,實際上是看不清楚下方具體情況的,但也大致能夠看出一切都在破碎。而練三生的眼睛和道魄自然能夠穿雲過雨,看見高山被夷為平地,看見岩漿撕裂大地,看見海潮洶湧吞噬陸岸,看見無數的生物在掙紮中死去,在大火中化為灰燼,在颶風中窒息。


    甚至於,地麵像是浮動在海上的冰塊,塊與塊分離,隔著地縫上下起伏。地縫吞下沉重的東西,不重的東西立刻又會被風從縫裏卷起,吹往空中,而後便是火舌噴吐、吹熄、噴吐、吹熄,活像是鑽出的火龍被風扼殺。


    滾燙的岩漿和濃煙隨之噴出,整顆行星變得汙濁,烏雲之下又是烏壓壓的一片,空氣與那被搗入墨的水一樣。就這麽一會兒,烏雲越壓越低,地麵已經被風剝走一層又一層,比剝起洋蔥來還要輕易。


    一想到六道將來也會如此,練三生便悲從中來,愈發的心痛。


    “不看了。”仇若狂伸手將練三生的眼睛虛捂住,即便這樣隻是捂住了她的肉眼,而捂不住她飛縱的道魄。


    不過練三生還是乖乖地將道魄收了迴來,一邊往雲端中央走著,一邊歎了口氣不願再看到腳下的情景:“到底怎麽樣,才能夠阻擋住雷域呢?”


    仇若狂悶而不答,即便是生於雷霆的雷神,也迴答不上來。


    白奉刀走了過來,站在練三生的身側,冷冷地說了一句:“你太過在意他人,自己便會過得不痛快。”


    練三生皺眉道:“難道不在意他人的你,過得痛快嗎?”


    白奉刀愣了愣,似乎又找到了說辭:“可你這是在自找麻煩。”


    “這怎麽會是自找麻煩呢?”練三生定定地看著白奉刀,“我承認我現在的煩惱,是來自於他人,因為我擔心他們,所以我很憂愁。那你呢,你不擔心他們,可你由始至終的不快,也都是來自於他人,而非你自己。我讓你不要在意他人,你不聽。那你讓我不要在意他人,我又為什麽要聽你的呢?我們出發點不一樣,卻也不過是半斤八兩罷了。”


    白奉刀竟找不到練三生話語裏的破綻,還想要繼續反駁的時候,卻見練三生繼續說道:“我幫助越來越多的人,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承認我。你放棄的,便是你失去的快樂。而我是你唯一的快樂,為什麽?因為你排斥所有人,卻沒有排斥接受你的我。你為什麽要因為某一些聲音,就將所有的聲音都阻攔在外呢?你為什麽不嚐試打開耳朵,聽聽更多的聲音?”


    “白奉刀,不要選擇性用不好的聲音覆蓋好聽的聲音。你越是接受他人,承認你的人也會越多;你越是怨恨世界,那世界也會怨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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