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傑看到了於愛水臉上的笑容,不由得愣住了:她為什麽還能笑得出來,她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會笑?


    不過感到詫異的同時,林傑卻沒有停止大腦的運轉。上麵的那個鬼明顯還沒有走遠,如果自己現在就爬上去的話肯定會被對方發現,但是如果還是這樣毫無作為,這根樹幹在半分鍾內一定會斷掉,到時候自己和於愛水兩個人都沒有辦法活下來。


    現在這種局麵,恐怕隻能活一個了吧。林傑邊想邊悄悄朝於愛水挪了幾步。在他的眼裏,世界上隻有兩種人,自己和別人,而別人有很多,自己卻隻有一個,於愛水在他的眼裏跟麻五並沒有什麽區別,都是別人罷了。


    而且進入這個係統以後,他見識到了更多的人性陰暗麵,他心裏相信,現在這種情況換做任何一個老執行者都會做出跟自己一樣的選擇。


    他離於愛水隻有幾步遠的距離了,隻要他輕輕伸手一推,這個樹幹上就隻會剩下一個人,完全可以讓他支撐到上麵那個鬼物完全離開。


    可讓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在他對麵的於愛水居然也朝他伸出了手。他沒想到於愛水這個新人也能做出這麽果斷的決定,這可能就是人的本性吧,隻可惜你遇到了我啊。


    林傑從來沒有相信過任何一個人,對於周圍的每一個人他都一直抱著提防的心思。看到於愛水把手伸過來,他立刻準備抓住對方的手,這樣他就掌握了主動權,隻要他稍微把於愛水往側麵一帶,然後一鬆手,對方就肯定會掉下去了。


    可他抓到的並不是於愛水的手,而是一團揉成了團的紙,於愛水將這團紙遞到他手中之後,快速地把手縮了迴去。


    於愛水還在笑著,笑得沒有一絲勉強,這種笑容在林傑看起來很熟悉,那些飽受病痛折磨的患者在死之前都會露出這種笑容,這種笑容的另一個名字叫做“解脫”。


    下一秒,於愛水突然縱身一躍,從樹幹上跳了下去。


    林傑的大腦這時候一片空白,他想過很多於愛水最後的反應,可能會苦苦哀求自己不要把她推下去;可能會怨恨自己做出這樣的行為;也可能撕破臉皮想辦法把自己推下去。可是卻從沒想過她會用這樣一種方式讓自己活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傑恍恍惚惚地從下麵爬上了懸崖。鬼物早已經離開了,林傑坐在地上休息著,打開了手上捏著的那團白紙:


    林醫生,我知道你不知道我是誰,但是於勇這個名字您肯定記得,你跟他說過,他是你主管的第一個病人。沒錯,於勇就是我的父親,那時候父親遭遇了車禍,大腦內多處血腫,一個不小心,下半輩子就會在輪椅上度過,是你和你們主任一起給他做的手術。


    當時我在外地讀書,家裏為了不讓我擔心就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我,等到我迴家的時候,父親已經康複出院了。你知道嗎,他經常會跟我提起你,告訴我他在醫院的時候你對他無微不至的關心照顧,告訴我他對自己能否康複產生懷疑時你對他的支持鼓勵,告訴我你在值夜班的時候對他的安慰開導。父親跟我說過,你是我們家的恩人,但你卻拒絕了他的所有禮物。


    我悄悄去過你們醫院,也拍下了你的照片,所以雖然你沒有見過我,但是我對於你的樣子卻早已熟記於心。後來你的名氣慢慢大了,我覺得你似乎什麽也不需要了,恐怕這輩子我都不會有報答你的機會了吧。


    我經常有關心你的消息,後來發生的事情我也都知道,可是我那時候也因為身體不好住院了,我相信你是被人陷害的,我也相信你能夠堅持著走出來,重新站起來向那些看輕你的人證明他們是錯的。


    可是我看不到那一天了,我得了一種罕見的慢性病,醫生告訴我,我的生命隻剩下不到一年了。


    所幸,我被這個奇怪的係統選中了,所幸,我在這裏遇見了你。


    林傑看完上麵的內容,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他確實記得於勇這個人,那時候剛剛參與工作的他對自己的第一個病人確實是用了百分之二百的心力,沒有別的想法,隻是希望他能夠早日康複。其實想想,於勇在住院期間也並不是一個很配合醫生的病人,他也非常焦慮、煩躁,甚至科室裏不少護士都怕給他進行護理工作,但是那時候的自己居然可以這麽忍受下來。


    但也僅僅是這一個,後來接診的病人慢慢多了,自己也都變得麻木,看到患者的時候不再會有同情,每天的工作更像是一種職責,一種機械般的生活。患者跟自己稍有爭執自己就會不耐煩地打發對方而完全不在乎對方是個病人,迴到家的一個人的時候,他就不斷地用那句“醫者或淡漠生死”來麻醉自己。


    其實大部分病人一直都是那樣,他們脆弱、焦慮、恐懼。變了的隻是自己的心態而已。的確會有自己遇到的那樣蠻不講理的病人,但是更多的卻是於勇這樣的將他的恩情記在了心裏,自己為什麽要因為一個人而去痛恨整個世界呢。


    林傑慢慢站了起來,將紙裝進了口袋,看了看黑黝黝的崖底,轉身朝土樓的方向走去。


    王詩仙看到林傑一個人推開門走了進來,問道:“於愛水呢?”


    “死了。”


    “死了?”王詩仙倒是沒有太過意外,在任務裏麵,死上幾個新人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被誰殺的?”


    “村長,他跟大牛都變成鬼了。”


    林傑剛說完,陸臻和淩磨餘又從外麵撞了進來:“我靠,這村子太邪乎了,要不是我今天機靈,真是幾條命都不夠在這裏使。”


    “你又怎麽了?”王詩仙心裏開始有些擔心了,明顯狀況比她想的還要糟糕。


    “真他媽的邪門,今天去找了五六個人,一半都是鬼,要不是跑得快恐怕真迴不來了。”


    王詩仙做了個讓大家靠攏的手勢:“我們今天也從長老那裏了解了不少事情,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就先說說我的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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