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弦抬頭望向叫喚自己的童聲,隻見軒奈那小女娃,不知何時起,已經站到了她和白及君的麵前。


    她踱步到風弦和白及君畫前,兩隻眼睛直直盯著,見這麽美麗的現實景象,竟然可以移到紙上,極有感悟似地讚歎:“好美啊,真美……”


    她又不斷把現實中的景象與畫麵中的景象作對比,指著白及君的畫麵道:“啊,這棵樹,不是在這裏的……”


    白及君在忙活著捕捉畫麵,沒時間顧及她,她卻自我領悟起來:“這樣挪移過來,卻是比現實中好看……”


    風弦聽小女娃娃雖寥寥幾句話,竟逗出一個消息,她與她那冰夷姑姑一樣,是天生的審美者。


    且她說話的語氣和神態,完不是她這般年紀的人所能道所能有的,一時禁不住隻顧觀察她。


    隻見這小女娃娃,通身都散發著一種生命的恣意,然而,卻又是備受壓抑,好似她眉間的那株草一般,看似在水晶宮廣袤的大野外極力綻放著,卻是被緊緊地鎖於她的眉心。


    它的天地,隻有她的眉心那麽大。


    小女娃與風弦和白及君一直待到掌燈十分方隨丫頭迴去。


    這一次的禦花園之遇,總算讓風弦對小女娃有了一個直觀的認識。


    但是,讓風弦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毫不起眼的平常之遇,竟讓軒轅宮掀起了一個巨大波瀾。


    那小女娃迴去,死活吵著要學畫。


    原本風弦覺得,小孩子要學畫畫本來就很正常。


    繪畫是視覺思維,直觀、形象,再適合小孩子玩耍不過。


    卻不曾想那小女娃吵鬧的勁頭,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絕食不說,還整日哭嚎,鬧得整個軒轅宮沸沸騰騰,著實嚇人……


    風弦不明就裏,與白及君奇道:“一個小女娃學畫畫,不至於這樣又吵又鬧,撕心裂肺的是不是?”


    白及君卻道:“你別看她在這軒轅宮中備受嬌寵,卻是半點人生自由都沒有的。”


    “難怪我看她就不像一般的人。”


    “你是說成熟?”


    “嗯,非常成熟。不過這小公主,小小年紀為何卻這般沒有自由呢?我記得我小時候,根本就沒人管,讀書畫畫練劍,想幹什麽幹什麽,父親從來不過問我的任何事情。完散養狀態……”


    “說起這人生自由,卻也是因她那位把整個家族鬧翻了的天才姑姑引起的。她姑姑之前鬧出了那麽大的動靜,這個家族折騰不起需要靜養了,她便成了這靜養的犧牲品。你被散養,那是因為你投胎趕上好時代好人家,所以才能夠被‘散養’……”


    白及君說完,一本正經地看著風弦,好似在挖苦她又好似非常羨慕自己的童年。


    風弦想,既然他嘲諷人總是那麽淡定,自己就比他更淡定點,緩緩道:“這麽說白及君你也趕上了好時候好人家,居然被流放沙漠中,其實也是散養……”


    風弦一語未完,白及君卻突然湊到她眼皮子底下,一臉如花笑道:“所以我覺得我和你很像,有相同的童年……”


    這是哪兒跟哪兒呀??


    風弦的童年是在梨花城度過的,自由散漫快樂得很,雖然隻有父親沒有母親,卻是極溫馨的,而白及君大部分是在沙漠中度過的,實在堪稱艱苦啊。


    看他時不時定著一雙風霜無定,卻又深沉的眼睛望著自己,風弦方明了師父口中所說的“極境訓練”是什麽。


    從小被丟在那樣一個地方,沒有超乎常人的耐力和智慧,大概是很難活下來的吧……


    風弦見他好似很興奮,冷水潑道:“誰跟你有一樣的童年?簡直風馬牛不相及。”


    端凝了一會兒,卻見白及君不說話,竟是一臉似笑非笑表情望著自己。


    風弦想,得趕緊找個話題破解一下,不然指不定接下來他又說出什麽話來,便找了一句廢話問道:“可是整件事幹小女娃娃何事?”


    “這個就很難說清楚了。其實整件事,原本隻是冰夷神女自己的喜好所致,卻在極有擔當的軒轅兄心中留下了極沉重的負罪感。”


    “負罪感?”


    “嗯,軒轅兄一直認定,一切都是他這個做哥哥的沒有帶好妹妹,一貫寵溺於她,讓她自由散漫,卻不知這是害了她,讓她走上邪路,方落得如此下場。有了此番慘痛的教訓,軒轅君便把對妹妹的疏忽與愧疚,加倍地彌補在自己的女兒身上。軒轅兄的愧疚之情摞得那麽深,這小女娃娃的自由真是毫無指望了。”


    “原來如此……”


    “人的心理很複雜的。也不是軒轅兄一人這樣想。現今,整個軒轅家族想要汲取前車之鑒的想法都很強烈。小女娃但凡有點自己的想法,都會被毫不留情地澆滅。其實在小女娃的心中,也不是完讚成她姑姑的做法,但是,皆因那想要獲取自由的權利,被不分青紅皂白地給剝奪了,且被壓迫得如此深重,她竟變成了拚命維護她姑姑的人,時刻都在找機會爆發。而這次借著家裏來了客人,她仿佛覺得時機成熟了,鬧得動靜竟比平時大了些……”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物極必反吧。”風弦不無感慨地說道。


    毛毛研究書籍竟然研究得很上癮,也不浮躁,也不鬧了,有一天竟然與風弦討論起來。


    “姐姐,你相信花語傳說嗎?”


    “什麽花語傳說?”


    “聽說這奈何草啊,又叫白頭翁,是頂奇特的花,開花時很正常,但是花謝後花柱卻不凋。每年四月間,奈何草花開遍每一個充滿碎石的山脊,它們忍受了雪﹑冰雹,以及寒風,為的是要單獨開花的權利。”


    “你是在哪裏聽來的?”


    “喏,這個書上記載的。”


    風弦一看毛毛手拿著一卷竹簡在念,竟然是上古稀世圖書《群芳譜》。


    她現在倒是對奈何草不感興趣,反而是石夷大夫說的無根之水澆灌的花讓她很煩惱,忙搶過來,坐下仔細翻閱。


    然而,整整翻查了一個上午。風弦也沒在那《群芳譜》上找到無根之水澆灌的花。


    連自己的元神,曇花,《群芳譜》都沒記載。


    隻有關於桃花、玫瑰、芍藥等常見之花的記載。


    但見那書簡上的確記載了奈何草的故事,風弦不免又噓籲感歎。


    看來軒奈要學畫畫這件事,在一般家庭來說雖再平常不過,但要在這軒轅宮,的確是頂難頂難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始覺今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那坡裏黃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那坡裏黃綠並收藏始覺今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