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這個酷似黎芳鴻的人也跟黎芳鴻一樣是個沒出息的鄉下人。


    當年拋棄黎芳鴻果然是對的。像他這種人,看著長得像是一塊美玉,內裏全是草包。她越想,越覺得輕鬆。如海對這女孩顯然是一時興起,迴頭勸勸他就好了。


    她還在好好思考,怎麽讓兒子被拒絕後死心,沒想到兒子隻喜歡上了這麽一個打大發的村姑,虧得她還在看到黎芷媛的第一麵就害怕了那麽久。


    擔心她是奉父命來報仇,擔心兒子的身世被拆穿,更擔心兒子用情太深,會傷了自己。畢竟她的兒子個性都隨她,一旦愛上誰就會一心一意地對待對方。得不到對方,會比死了還痛苦。


    心裏順暢的她低下頭來,仔細看了下這項鏈使用鉑金打造而成。滑不留手,如雪一般透明。正中間那殷紅如血的五克拉紅寶石,襯得她皮膚更加細膩白皙。脖頸就如同天鵝一樣優美,她驕傲地迴道:“是天文數字,你有錢也買不到。”


    黎芷媛似乎意料到了葉曉柔的表情,她卻一改之前的卑微。一秒鍾神變臉為禦姐,臉上精光閃閃,說話也開始變得不卑不亢。她迴道:“那請問傅夫人,你是否認為你脖子上的這項鏈,是你高貴身份的代表。”


    葉曉柔不知道怎的,突然有些心虛。黎芷媛她似乎和黎芳鴻不同,待在她身邊,能感覺到一種黎芳鴻沒有給她的壓力。


    黎芷媛那自身強大,所以可以秒殺眾人的氣場。葉曉柔趾高氣揚的氣勢一收,她有些中氣不足地道:“當然。”


    黎芷媛眼裏突然也放射出精光,說話也一反之前的輕聲細語。犀利獨到,字字如刀。


    “傅夫人,你脖頸上那條項鏈,來自南非最大的紅寶石礦。那裏出產的寶石色澤溫潤,是上等極品。而且每年產量極其有限,隻有一些世界上的頂級家族才能擁有。可你聽說過這樣一句話嗎?那裏的鴿血紅,是用采礦工人的血染紅的。”


    最後一句儼然帶著血腥氣,張牙舞爪地朝著葉曉柔而去,讓她勃然大怒。“你什麽意思,你這個有娘生沒娘養,沒家教的女人。”


    這話顯然刺痛了黎芷媛,讓她一下子就再沒有僅存的禮貌。她為什麽沒有娘,還不是葉曉柔害的。


    “有些人倒是有娘養,可做出來的事還不如我這個沒娘養的。”黎芷媛淡淡道,平靜的語氣下是她潛藏了多年的怨恨。她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仗著自己投胎技術好,而總喜歡對著別人說三道四的人。


    沒有人有資格卻取笑別人的傷疤,那下麵是那些愛看笑話的人從沒有體驗過的痛苦。


    “你,你說什麽。”葉曉柔呆住了。


    “我說,你自以為高貴。卻從沒想過,你口裏常喝的燕窩,是那些卑賤的工人冒著生命危險去懸崖上采的。你脖子上戴的鴿血紅,是那些下等的采礦工人磨幹了手上的指紋,弄得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膚才采集到的。你的貴,是人家的賤滋養出來的。你”最後的話被黎芷媛硬生生堵在了嗓子眼,差一點把她氣得喘不上氣。


    她從小就得自己照顧自己,又加上貌美如花,總會有人在她耳旁說些有的沒的。時間久了,她也就學會了那些難聽的話。平日裏見到哪些讓她看不順眼的人或事,從來都是仗義執言。今天卻不知道怎麽了,有些話沒說出口。比如說什麽“都說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是鮮花可惜。我倒覺得,是那坨子牛糞太可惜。它用自己全部的營養滋養了鮮花,到頭來卻隻換得她忘恩負義的拋棄和對外人的閑言碎語。”


    她不停地按住自己跳動的心口,對自己說:“我不過還是沒氣糊塗,這個女人,畢竟是市長夫人。我要是這麽對她,會給自己惹來麻煩的。卻全忘了,自己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沒理。遇到不平事,她絕不會忍氣吞聲,絕對會一出口,再出口地怒懟迴去。


    這世上吃什麽都可以,就是不能吃虧。這是她的座右銘。可那天,黎芷媛猶豫了。心裏想了一千一萬個理由來為自己開脫。


    真相卻永遠隻有一個。這個傲慢又無禮的女人,是傅北極的媽媽。隻要是跟他相關的人或事,她第不忍心殘忍對待。這樣溫和地對葉曉柔,簡直不是黎芷媛該有的態度。就憑她的三寸不爛之舌,往日準能把傅北極這個媽媽氣得升天。


    傅北極啊,他似乎是一個很特殊的人。手指輕輕一點,唇間輕輕一吻。她就跟被勾了魂一樣,臉紅心跳不說,還總做出些丟人現眼的事情來。


    人說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傅北極那些看似簡單的撩撥動作,早已在心中重複了五十多年。


    最普通的像是“我愛你”三個字,他已在心中對著黎芷媛說了這麽多年。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經過反複排練。最後,他對她的愛便成了落入蚌殼裏砂礫,會被蚌用血肉打磨成一顆美好的珍珠。歲月越是碾壓,光澤就越是動人。


    傅北極對黎芷媛的愛就是如此。細水長流中藏著的,是積攢下的黃河。他靠近她後,輕撫她的皮膚,親吻她的脖頸,手穿過她的內衣直到胸前,輕輕解開她身上的內衣扣子。每一次和黎芷媛的親密接觸,對他來說都像是夢一樣迷幻美好。他隻敢輕柔地對待她,絲毫不敢傷了她,傷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美夢。


    他的唇是如此滾燙,手是如此溫暖,觸摸她後就像點燃了一團火。又像石頭會被滴水穿過。他的感情,粗神經如她也終於感覺到了。


    所以深情的傅北極讓一向愛憎分明,絕不肯吃虧上當的黎芷媛變了。變得柔軟,沒有那麽鋒利,不會太傷人的同時,也不會傷到自己。


    任何事都有兩麵性。黑暗衍生光明,光芒下總會有陰影。愛一個人,愛她的優點容易,愛她的缺點卻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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