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兄弟。一個是真正的小學雞,一個是因為愛情衝昏了頭腦的小學雞,果然是同父同母生的一對親兄弟。


    不同的是,傅北極很快就醒悟過來了。對於哥哥那冷嘲熱諷的實際意圖,他苦笑了下,隨即便如同指間清風般放過,絲毫不在意。


    隻有你在意一個人,他對你的指責,才會讓你痛不欲生。他早已對自己所謂的家人心寒了,當然不會為他們的事情而感到痛心。


    當然,他也不會像前世那樣,對著傅如海釋放出的一點點溫暖就感動到流淚。因為那個曾經對他愛如至寶的哥哥,早已在歲月的侵蝕中變得麵目全非。


    如今再在他麵前的,是傅衛東唯一的兒子,傅家的長子嫡孫。


    此時的所謂勸慰,在傅北極看到父母親的身影後,也隻落得一個好笑。


    卻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哥哥。


    這是傅如海施舍路邊的一條流浪狗,而困於親情怎麽都不容易得到的自己,彼時竟然將他吃不了的殘羹剩飯當成了美味佳肴。


    傅北極手指不知不覺間捏成了拳頭。他心裏也有恨意在緩慢凝聚,而嘴上卻絲毫不露。隻因為他那個該死的嘴上沒把門的哥哥,這時候歪打正著地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此時的傅北極人還在這裏,心卻早已飛到了黎芷媛那裏。他不由自主地想道:“是啊,可以娶到芷媛,真是我這輩子最最幸運的事情。天知道我有多愛她,那簡直是像是發了瘋,著了魔一樣的喜歡。


    在心裏默默地愛了她兩輩子,而後又追得鞋都掉了,踩了一腳的荊棘,這才能抱得美人歸,這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這世上,隻可能為了她,我願意將自己變成狠厲的一匹狼。同樣地,也隻可能為了她,我也願意收起自己所有的刺,變成一個沒有刺的刺蝟。”


    傅北極一臉的似水柔情被傅如海盡收眼底,他卻腦迴路清奇地,自以為聰明地以為傅北極認慫了。他先是愣住了,雖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漲滿了她的胸口。


    畢竟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把傅北極說到還不了嘴。以往,他雖然不反駁,卻總會找些其他話題來岔開他的思路。這樣,等他想再指責傅北極的時候,卻發現要不就是場合不對,他得保持謙謙君子的模樣。要不就是過了時間,他得趕緊上班去。難得有這種機會,他幹脆就像個喇叭似地,把肚子裏所有關於黎芷媛和傅北極的話都說了出來。


    然而他越說,傅北極的眉眼就越見溫和。往常淩厲如劍的眼神似乎被柔和的春風一浸,隻剩一抹暖意融融。


    他間或抬起眼皮來,看了下明顯趾高氣揚的哥哥傅如海。傅北極竟然控製不住地笑了下,他這哥哥也的確是個奇葩。智商是個好東西,可惜它卻沒有愛上過他哥哥。


    因為下一秒,他看傅北極實在沒罵不還口,就餓覺得罵他實在沒意思。眼看爸媽就要過來了,兄弟間太過詭異也不好。沉重的環境,要不然會讓人滅亡,要不然就會刺激人的智慧。


    傅如海竟然開始說起了黎芷媛的種種壞話。他說的每一句,就像在傅北極心裏狠狠紮上一刀。痛得他的唿吸快要顫抖了,撕裂了他的理智。讓他恨不得下一刻就把他的哥哥傅如海揍成肉餅。


    又或者說,說出那個讓他痛苦了一輩子,卻為了母親死活沒說出口的秘密,讓他哥哥來承受這一切。這樣,他就會沒辦法開口繼續說黎芷媛的壞話。這個念頭在傅北極心裏不停打轉,幾乎就要成真了。


    隻因為傅北極可以容許別人說他自己不好,卻絕不允許別人說黎芷媛半個“不”字。在傅北極的心裏,一直都是愛黎芷媛勝過世上所有的一切。


    本來已經打算平靜看戲的心情被打碎,傅北極心裏積聚的怒火逐漸上升。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染過血的寶劍,永遠比放在劍鞘裏連灰都不敢拉上的劍要鋒利。傅如海與傅北極,便是這樣的典型對比。


    傅北極久居上位,統帥著一大批人,早已積威於內外。隻是皺了下眉頭,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壓緩緩釋放在空氣中。


    更何況,傅北極本來就不是一個書香錦繡裏長大的,不是人間疾苦的貴公子傅如海。前後兩世為人,他都是在一眾親戚的踢皮球,冷眼旁觀的情況下長大。而他前世又曾經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商場裏混過的老油條。是刀山血海裏打滾出來的功名,他的氣勢委實驚人得很。


    就算前生商戰上的記憶已經沒有了,但那曾經五十餘年的商戰場上,磨煉出的金戈鐵馬之氣怎麽會隨便消失。


    隻見傅北極眼底逐漸凝聚起了一大片冰意。綿延得無邊無際,讓人感到沒有盡頭的黑暗和寒冷。就算盛夏,那也可以凍死一隻野熊。


    傅如海的聲音不知道怎麽了,變得越來越低,甚至最後他的頭也徹底埋了下去,不敢抬頭與傅北極對望。


    一向習慣了人生一帆風順,從來沒遭遇過任何困難所以就總是得意洋洋的傅如海,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隻覺得今天這場景明顯畫風不對。為什麽傅北極沒向自己求饒,也沒向自己表示道歉。害得自己都沒機會及時跟他說:“沒事,弟弟。哥哥原諒你。”


    可是等了大半天,黃花菜都涼了。卻不但沒等來傅北極的服軟,隻等來了他眼底的寒意森森。他想開口說兩句話來緩和氣氛。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早在這個過程中,地被傅北極的寒意凍住。他想反抗,卻發現自己早已沒有了說“不”的勇氣。渾身瑟瑟,看起來倒是頗有幾分病柳扶風,弱不勝衣的西施捧心的模樣。


    隻可惜,他臉上佯裝的堅強讓他本來秀美精致的五官看起來有些扭曲,像是一隻斷了翅膀的百靈鳥,它卻在拚命地啄著那些想要幫助它的人。這種情形,實在讓人對他心疼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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