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香燭師


    收起了小米,爺爺又將手按到了我的頭上,像是按著了什麽穴位,我很快便睡著了。


    一夜無夢,我一直睡到第二天的傍晚才醒,醒來後我感覺周身清爽,毫無生病過的跡象,於是我稀裏糊塗的被爺爺帶上了一輛黑色的轎車。


    車子穩穩停到了聖安路12號,司機很禮貌的給我打開了車門。原來聖安路12號是個老式的四合院,古色古香的,庭院外是青灰色的圍牆,正門則漆正了黑色,看上去讓人望而生畏,又帶著幾分寒氣。


    雖然那時我對北京的房價並不了解,但我知道這樣的房子放到任何一個城市都是富貴的象征。


    進了院,便看到了黑白兩色的布搭起的靈棚。靈棚裏昏暗的燭火下一口黑漆木棺甚是恐怖。


    我不知道為什麽爺爺會把我帶迴來這裏,我隻知道此時一張鐵青又扭曲的臉在我的腦海裏不斷盤旋,那種恐懼的感覺再次席卷而來。


    我感覺自己又快嚇尿了,轉迴身就要迴去,可一旁的爺爺卻說:“別慫,你管咋地也算是個小老爺們,可別讓旁人瞧不起你。”


    四周確實有不少吊唁的人,其中不乏跟我年紀差不多大的孩子,特別是個唿扇著大眼睛的女孩尤為顯眼兒。十三四歲正是爭強好勝的年紀,這個時候激將法最適用,為了不在人前丟了份兒,我腿哆哆嗦嗦得進了靈棚。


    “這戶姓黃,發喪的正是黃家的家主。”爺爺小聲的對我說道。


    這時已經有人迎了過來,“錢老爺子您來了。”


    爺爺點了點頭:“你們都下去歇著吧,我們爺倆跟黃老嘮嘮,看看他還有啥心願為了,這樣也好送他早些上路。”


    黃家的人謹慎的互看了幾眼後,老黃頭的兒子黃大強對爺爺說:“我留下來吧,看看我爹還有啥遺願。”


    黃家人顯然並不信任爺爺,可爺爺卻笑著說:“你留下可不行,我們這行也有我們這行的規矩,你要是信不過我,那就換個人來。”說罷爺爺拉著我就要往外走。


    這時老黃婆子從裏屋快步走了出來,“老錢大哥,都是老交情了,有啥信不過你的,大強也是好心,你也知道我們家老黃走的急,他也是怕出了什麽羅亂。”


    爺爺冷笑了一聲,“你當我孫子是咋跑到那棺材裏去的,這事兒我都不計較了,今天還把這嚇得半死的孩子帶來了,不就念著這份交情幫老黃好好上路嗎?所以你也少說沒用的,這忙我幫不了了。”


    老黃婆子見爺爺是真的要走,隻得從兜裏拿出一個信封塞到了我爺爺的手裏,“老錢大哥你先別走,這忙還真就得你幫到底了。”她又對著黃大強說:“走,咱們先去吃飯,等老錢師傅忙完了再來換他。


    黃大強還想再說些什麽,可老黃婆子卻朝他擠了擠眼睛,他隻得不情願的離開。


    爺爺打開信封,看著裏邊一摞紅色的鈔票,露出一個老奸巨猾的笑容,“放心,這忙我幫了。”


    可等眾人剛一離開,爺爺立馬換了一副麵孔。他快步走到老黃的靈台前,上去就把正燃著的香給剪折了,又熄了白燭。接著他破口大罵道:“姓黃的老王八蛋,你自己幹了刨墳掘墓的勾當,還想著來禍害我家的孫子。你個老雜毛,今天這事兒咱倆要不掰扯清楚,我斷了你的路,散了你的魂。”


    爺爺這話說的我汗毛豎立,感覺好像有人就站在我的身邊似的。


    爺爺把我拉了過來,小聲的對我說道:“吳一別怕,有爺爺在呢。”


    爺爺從他的木箱裏拿出了一對黃色的蠟燭,那蠟燭看上去很有些年頭,上邊還有許多繁瑣的紋飾。


    “這是問靈燭,是用一種特別的蜂巢提煉出來的,香燃指路,燭燃引魂,它的用途可多了,你一會好好看著。”


    爺爺用火柴將兩跟問靈燭點了起來,黃色的光芒瞬間將整個靈棚照得通亮。這種問靈燭的感覺似曾相識,我突然間想起了夢裏的那個燭光。


    燭火越燒越旺,不多時便有嫋嫋白煙向棺材的方向飄去,白煙慢慢聚攏,將整個棺材籠罩其中,那感覺似雲非雲,似夢非夢。


    我驚訝的看著這一幕,對爺爺身份的疑惑也加重了幾分。


    “爺爺你到底是做什麽的?”


    爺爺苦笑著說:“爺爺有兩個職業,一個是郵差,另一個則是香燭師”


    原來爺爺是香燭師,難怪剛才黃家人要爺爺留下來幫忙,這黃家還真是闊綽,一個香燭師的報酬都有那麽多。


    爺爺輕撫著我的額頭,又繼續說道:“爺爺這個香燭師,可不是隻負責操辦白事、製做香燭、牌位的香燭師。爺爺這個香燭師是上古便傳下來的一種隱秘的職業。爺爺真正要做的是納魂,所以香燭師也叫納魂師。”


    爺爺又指著棺材上那些白氣說道,“這些便是老黃頭的靈,人死後靈也會隨著時間排出體外,但不是馬上飄遠,它們會在死人的周圍,隻有我們香燭師特製的問靈燭才能讓它們顯現出來。


    人都說靈魂靈魂,但卻不知,靈是靈,魂是魂。魂是由靈聚集而成,魂隻有一個。可你又知道一個人的身上會有多少個靈,才能凝聚成一個魂?由母體遺傳所來的靈便是胎光,匯聚於頭腦之中便是爽靈,護在陰器之中的便是幽靜,也就是大家常說的三魂,而匯聚於周身血脈,心髒、肺腑的便是七魄。這就是靈魂的由來。”


    這些神秘的東西完全充斥了我的大腦,讓我忘了對棺材和死人的恐懼。


    “爺爺,這問靈燭是怎麽問靈的,直接問問題嗎?”


    “傻孩子,靈是不會開口說話的,死人也不會,所以你不能直接問。”


    “不直接問?那怎麽才能問啊?”


    爺爺又說:“古代人問靈會用許多媒介,比如樂器和陣法,但那些都隻是膚淺的道法。我們香燭師問靈隻需用自身的靈去問便可。你閉上雙眼,跟我往前走,把你想問的問題用意念問出來,然後靈就會給你想要的答案。”


    我閉上了雙眼,由爺爺帶著向棺材走去。


    當我閉上雙眼的同時,就看到前邊有什麽東西在閃動,不多時那些閃動的東西匯聚成了一個人形,那身形不正是躺在棺材裏的老黃頭兒嗎?


    這感覺太奇妙了,我居然看到了老黃頭兒的靈魂,還是閉著眼睛看到的,難怪我做夢的時候那些黑影在我閉著眼睛的時候還會出現,原來當時不是我雙眼看到的,而是我的靈魂“看”到的。


    我試著用意念問靈,“你是老黃爺爺嗎?”可老黃頭兒卻沒有迴答我,他隻是保持著人形。


    我又試著問了幾次,老黃頭兒一直都沒有給我答案。不多時老黃頭兒抬起手臂指向了四周。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的。


    大約幾分鍾後,爺爺大手一揮,老黃頭兒的靈魂便散開了,星星點點的飄散在四周,再沒了剛才的人形。


    我睜開了眼睛,看著滿臉怒氣的爺爺。


    “媽的,真不是個東西。”爺爺罵道。


    看來老黃頭兒迴答了爺爺的問題,隻是我感知不到當時他們的對話。


    “爺爺你跟老黃爺爺都說了什麽?”


    “沒啥,就是老黃的婆子和那個黃大強居然想瞞天過海。”爺爺冷哼一聲,隨即對著老黃頭兒的棺材說道:“你放心,既然問了你的靈,就會了結了你的心願,等你的心願了了,你也莫要再在人世間留戀,塵歸塵土歸土就是了。”


    接著就見聚攏到棺材上的白煙消散開了,而黃燭的光也暗淡的下來。


    爺爺敢快熄滅了問靈燭,又點上了剛才那對白燭,還皺著眉頭嘟囔著:“哎呦,這東西精貴著呢,可得省著點用,老黃婆子給那點錢都換成蠟油了,這活幹賠了,幹賠了。”


    我有些無耐的笑了笑,爺爺應該是雙子座,或是人格分裂,要不怎麽會一會兒市儈一會兒認真的無縫銜接。


    我還想追問老黃婆子和黃大強到底隱瞞了啥,可這時黃大強進了靈棚。


    “錢叔,我來換你吃飯了,剛才我爹他沒啥吧?”黃大強的目光在我和爺爺的身上掃來掃去。我看他來換爺爺吃飯是假,心虛倒是真,不過他應該不知道爺爺香燭師的秘密,所以那句他爹沒啥吧說得很是輕描淡寫。


    “沒啥,我就是點了香燭,不過這香燭燃的有些奇怪啊?”爺爺也輕描淡寫的說。


    “咋個奇怪法?”


    爺爺答道:“你爹他有心願未了啊,我估摸著你爹走的急,有些錢財沒告訴你們放在哪兒了。”


    黃大強一拍大腿,“錢叔你可說對了,我爺走的急,確實有一些財產沒有交待清楚,所以他老人家走的不安心。”


    “那就是了,那出殯前我得做個法,讓老黃給出指引,好讓你們把他藏的錢找出來啊。”


    黃大強一聽馬上咧著嘴笑,“那就謝謝錢叔了。”


    爺爺用兩根手指撚了撚,“你光拿嘴謝謝你叔啊?你叔我歲數大了,不喜歡那些虛頭巴腦的。”


    黃大強立馬明白了,他小聲的跟爺爺說:“錢叔你放心,這事兒要是能成,我給五千的賞錢。”


    爺爺卻冷笑著說:“五千,那可不成。你爸以前是幹啥的,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他藏的錢肯定不會少,你先給我五千定金,事成之後我要所藏的東西的一成。”


    黃大強一聽爺爺還要分成,立馬就變了臉,“錢叔,你這可有點黑啊,我家辦喪事兒可都是按規矩給了幫忙錢的,你這要一成可有點太多了,萬一我爹真藏了千八百萬的,那你豈不是指著我家發財致富了。你要這樣,那東西就不麻煩你找了,東西橫著就在我們家,跑也跑不到外人手裏,我慢慢找就是了。”


    爺爺一聽也不急,笑著說:“那好,既然這樣,那我就找你媽說去,再不行還有你弟和你弟媳婦,還有你姐和你姐夫,你們老黃家人丁興旺,總會有人願意出這個錢,不過到時候那錢要是見了光,可就是按人頭分了。”


    黃大強一聽馬上就急了,“別,這事兒還是咱爺倆商量吧。”黃大強是想把那些錢私吞了,所以隻好咬著牙同意給爺爺分一成,還又迴去拿了五千塊的現金給爺爺當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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