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迴來啦!”


    少女歡脫的聲音從門邊傳來,緊接著是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男人正巧將炒好的菜端出來,便看見女兒套上拖鞋“吧嗒吧嗒”背著手走過來,小臉兒上溢滿笑容。


    “老爸~”


    這小模樣瞧著格外喜人,叫人心中不由自主地便溫軟下來。


    小女嬌嬌兒,糖糕似的,老遠都能聞著那股甜絲絲的香味。


    “櫻櫻迴來了,結果怎麽樣?”


    男人放下盤子,朝女兒笑得慈和,問著話,眼神兒卻朝才進門正在拖鞋的妻子飄去。


    他自以為隱蔽,其實早被少女看在眼中。


    父母感情多年如一日,少女心中隻覺開心又幸福,沒有一點被忽視的憤怒。


    畢竟她的父母啊,雖然很愛對方,卻也不是為愛情拋卻一切的人,對她這個唯一的女兒,真的是捧若珍寶,半分重視沒少。


    “老爸~我去測了體溫,目前沒什麽異常,但是醫生說那種病毒有潛伏期,需要做一個核酸檢驗,我做了,等了好幾個小時,現在是確定我沒有感染啦!”


    孫櫻親近地抱住父親的脖子仰著臉笑。


    她的老爸,孫赴舟,身高一米八八,而她,隻有一米六五,要與父親說話,隻能抬頭,不然壓根兒接觸不到父親的眼神兒。


    唉,真是奇了怪了,為什麽爸爸一米八八,媽媽一米七四,她就隻有一米六五呢?


    這不科學!


    換好鞋的女人見父女倆開開心心地說著話,麵上便也跟著一同帶出笑意。


    “赴舟,你別聽這丫頭報喜不報憂的,醫院那邊說是技術還不夠準確,病毒潛伏期沒確定,需要櫻櫻在家自行隔離。”


    如果沒感染,在家待著總比出去亂晃要來的安全。


    而如果真的感染了……


    也絕對不能出去禍害別人。


    孫赴舟瞧著妻子秀致的眉眼,又揉了揉懷中像個小孩兒似的的女兒,思忖片刻道:


    “那咱今年就不迴老家,也不出去串門了,老老實實在這裏過個小年,熬過這段時間。”


    為別人著想,也為自己考慮。


    孫赴舟做出這個決定,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很明智的。


    前提是……


    “什麽?不迴老家!?不成,我不同意!”


    老太太不知道什麽時候睡醒了,一把拉開房門沉著臉道。


    “小舟啊,你可得想清楚了,咱們母子倆這麽多年辛苦,少不了父老鄉親們的照顧,平時你工作忙迴不去也就算了,啊,這大過年的,怎麽就得窩在這雜旮旯地兒,不迴去呢?”


    “是不是你媳婦跟你說什麽陰風雜話了?”


    老人家說著就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女人。


    “萬巧,不就是個傳染病嗎,這麽多年下來咱遇上的流感啊什麽的還少嗎,不都安安穩穩到現在,怎麽這一次就搞特殊,過年連家都不迴了?”


    老太太性子要強不說,講話更是劈裏啪啦,急風驟雨,一家三口根本沒辦法插話,隻得站在原處待她說完。


    女人,也就是萬巧,她性子其實也不怎麽柔順,急算不上,但是是非非,曲折彎直心裏門兒清,要是對不上也會冷冷靜靜地理論清楚。


    聽見婆婆不講道理的一通話,她心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當即迴懟:


    “媽,您這話沒道理的,人電視台都說了,上頭黨領導們叫咱盡量不要出門,不要增加政府的負擔,這種病毒和以前遇到的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老太太蠻不講理地打斷她的話,橫眉冷對:“都是病毒,都叫人不舒服,都會傳染,講來講去哪裏不一樣?”


    “因為這個就慫包似的窩在家裏,怎麽著,怕被傳染啊?護嚴實點兒不久得了!”


    男人深感無力,為母親越來越偏離軌道的處事風格。


    在座四人,除開老太太,其他三個都是讀過書的,孫赴舟和萬巧更是高學曆,稱得上高知分子。


    他們都知道,這種時候該怎麽做,怎麽應對,才是對社會有益的。


    可老太太沒讀過書,平時又不愛上網,腦子裏還是當年農村裏的那一套思維。


    愚昧無知,自以為是。


    若是旁人,孫赴舟隻怕瞧都不會瞧一眼,可偏偏這人是母親,含辛茹苦養大他的母親。


    麵對她,他說不出重話,狠不下心束縛,於是毫無意義的爭吵,總是時不時打破他們一家平靜幸福的生活。


    “媽,別的我都能應您,這次這個是真不行。”


    孫赴舟堅定地說道。


    “您不知道這種病毒的可怕,現在多一點人員流動,政府醫院那邊都多一份負擔,我們這些人幫不上忙,也不能瞎添亂不是?”


    “等疫情過去了,我們再迴老家不遲,這一迴您聽兒子的,成嗎?”


    再說聽母親把自己溫馨的小家稱為“雜旮旯”,說真的,男人有點受傷。


    萬巧因為丈夫對婆婆總是多幾分容忍,可這種時候確實不能由著老人家胡來,所以她暫且拋開被蠻橫插話的不豫,盡量柔和道:


    “是啊,您是不知道,這個病毒比當年的非典還要可怕許多,搞不好是要死人的,媽,您也不希望赴舟出去被什麽人染上對不對?”


    孫櫻也道:“奶奶,這個病毒傳播很快的,就是跟人同一個桌吃飯都可能會染上,而且現在還沒有研發出有效的藥品,一旦染上就危險了!”


    她對自家奶奶……也是一言難盡。


    老人家重男輕女,對她這個唯一的孫女橫豎看不上眼,平日裏沒少挑刺兒。


    她敬著這是長輩,是老人家,父母也時常私底下補償,所以能忍則忍,忍不了關上門哭一場再忍。


    可這種全國性的病毒性傳染病,病毒又是以前從未出現過的新型病毒,一切都是未知的,亟待科研人員去解碼。


    連科研人員都才初步了解,他們這些與醫療完全沒關係的普通人,不自己縮起來避風頭,還要送上門找虐,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奶奶一個人胡鬧,可以,左右是她自己作的,不論什麽結果那都是自作自受。


    可那也別帶上她爸媽一起啊!


    “行行行,你們一家三口親得很,站在一塊兒找你媽不痛快,我一老人,還能怎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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