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


    林塚睜大眼睛,雲不祿也有些詫異。


    瞧樊纖容的表現,不太像是與朱嘉佳感情不好的樣子。


    “嗬。”


    朱嘉佳自嘲般短促地笑了一聲。


    “從小到大,我與母親見麵的次數不過一雙手,二位看,我們怎麽能有深刻的感情?”


    說著又流露出一絲疑惑:“我不知道母親為什麽表現得這麽……”


    聞言雲林二鬼皆是一怔。


    這還真是沒想到呢。


    “你們也沒想到吧,我自己都沒想到呢。”


    朱嘉佳失神呢喃。


    她自幼與母親就不太親近,兩人遠不及平常母女那般親厚。


    她還記得自己很小很小的時候,也曾期待過母親溫暖的懷抱。


    那年,她大概五歲,恰恰是生日前夕,母親完成一個很大的跨國項目,迴到家裏。


    她那時多小啊,看見別人家的孩子溺在母親懷中撒嬌時別提多麽羨慕,自然也盼望著自己也可以得到母親的寵愛。


    看見母親的時候,她可開心了,蹦蹦跳跳地去迎接。


    “做什麽毛毛躁躁。”


    母親一把推開她訓斥道。


    “媽媽媽媽,要抱抱~”


    她尚不懂察言觀色,纏著母親要抱。


    “夠了朱嘉佳!沒個樣子。”


    母親煩不勝煩地又推開她,滿臉冷肅。


    她沒站穩跌在地上,抬頭愣愣地瞧著母親。


    母親太高了,她瞧不清母親的神情,隻覺得籠罩住自己的眼神格外冷。


    “媽媽……”


    她茫然地喚著。


    “不要叫我媽媽,喚母親。”


    母親冷淡地糾正。


    她永遠忘不了母親冷徹入骨的聲音。


    後來,她便漸漸地也不再期待這些。


    這些朱嘉佳沒有說出口,隻淡淡搖頭:“還是不見了,母親……或許也不會想見我。”


    “見了麵我們之間也不會有話說的。”


    活著的時候她們就沒怎麽相處過,如今陰陽相隔,大抵更是相顧無言。


    雲不祿按住想要再勸勸的林塚,眼神示意他不要再提。


    人家母女倆的私事,他們這不知原委的還是少摻和。


    “我們尊重朱小姐的意願。”


    雲不祿對朱嘉佳微微一笑,端的是君子端方之姿。


    直把顏狗朱小姐瞧得心中土撥鼠尖叫。


    哇塞,溫潤書生這一款也好令人心動!!!阿偉死了!!!


    剛才那一點悲春傷秋的念頭被擠得完全沒有立足之地。


    幾隻鬼聊天的工夫,朱禹灃和樊纖容也用的差不多了。


    兩人沒有再談起先前朱禹灃沒說出口的“秘密”,默契地站起來往外麵走。


    雲不祿示意林塚和朱嘉佳稍安勿躁,手指微勾,一股魂力悄悄勾住公文包裏的手機,將其留在房間中。


    “待他發現,會迴來取手機,到時候小林兄弟你施術叫朱小姐現形。”


    “嗯。”


    林塚沒應聲,隻頷首,而朱嘉佳悶悶地應了一句。


    想到見哥哥要說的話,她就開始緊張起來。


    這邊三隻鬼安靜等人來,那邊與樊纖容道別的朱禹灃翻著包準備聯係司機。


    嗯?


    手機呢?


    朱禹灃仔細將公文包又翻了一遍,確實沒有。


    男人蹙起眉頭,細細思索。


    大概沒留神掉在包廂裏了。


    手機裏存著好些資料,雖然不是非要不可,但重新整出來有點麻煩。


    嘖。


    還是得迴去找找。


    這樣想著朱禹灃調頭走迴飯店。


    “客人您這是?”


    服務生才將人送出去,故而記得朱禹灃。


    這會兒見他迴來,心中思索大概是落了什麽東西。


    朱禹灃簡要說明情況,服務生便笑著將人帶到包廂。


    “是這裏了,您請進。”


    “我自己進去就好。”


    朱禹灃說道,推開門走進去。


    裏麵很暗,朱禹灃皺著眉往裏走幾步,發現窗簾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拉上了。


    光線透不進來,自然顯得很暗。


    “哢——”


    後麵突然發出聲響,朱禹灃猛然轉身看過去。


    房門不知怎的竟關上。


    或許是服務生幫忙關上的。


    朱禹灃對自己說。


    不要大驚小怪。


    想了想,他就著一點光線摸到窗戶邊上,準備拉開窗簾好找手機。


    手指捏上窗簾邊際,正準備用力——


    “可以不打開窗簾嗎?哥哥。”


    朱禹灃手指僵直,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整個人都僵硬在原地。


    這聲音,縱然有些輕,顯得中氣不足,他也能辨認出是……


    早已死亡的朱嘉佳的聲音。


    他最熟悉不過的親妹妹的聲音。


    身後的聲音繼續傳來:“我想與你談談,問一個問題,哥哥。”


    朱禹灃一閉眼,一咬牙,手上用力往兩邊扯。


    一定是誰的惡作劇,他倒要看看這人是誰。


    窗簾被他的動作扯出一絲縫隙,光線從外頭頑強地擠進來,在昏暗的房間中顯得羸弱也分明。


    然而下一刻,朱禹灃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什麽阻住,再使勁時,卻怎麽也使不動。


    在他看不見的角度,雲不祿與林塚一鬼一邊,抓住朱禹灃的手腕,使他雙手動彈不得。


    而他的身後,站著一個朱嘉佳。


    來見哥哥,自然不能叫他看見自己那慘不忍睹的死相,朱嘉佳特意裝扮一番,叫自己顯得十分正常。


    不過到底是鬼,哪怕俏生生地站著,也隱約可見一絲透明感與漂浮感。


    她也察覺到朱禹灃剛才的動作與意圖,心中既不敢置信又覺理所應當。


    是啊,如果之前她看見的聽見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哥哥做出這樣的舉動,也不難理解對不對?


    “哥哥……”


    “哥哥,你轉頭,看看我好不好?”


    “我不會害你的,我隻是想問問你,一個問題就好。”


    “你、你轉過身看我一眼……”


    朱嘉佳漸漸地捂住眼睛,隻覺淚水又要漫出來。


    她不想哭的,隻是、隻是有一點點難過,隻有一點點。


    她該是要很開心地與哥哥說話,問完問題得到答案就離開。


    去投胎是一件很值得開心的事情不是麽,她不能哭出來,那多丟人啊。


    “唉……”


    朱禹灃沒有轉身,那一縷光線雖然微弱,但也足夠他看清兩邊。


    他很清楚,沒有人在他身邊站著,但他的手卻真真切切地被禁錮著。


    排除一切不合理的,剩下那個再不可思議,也隻能是答案。


    身後的這個聲音,就是他死去多日的妹妹。


    朱嘉佳。


    一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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