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


    夜鶯,


    為什麽在哭泣?


    因為,


    她死了……


    她死了。


    眼前黑漆漆,


    她站在枝頭哀啼,


    誰能告訴她,


    殺死夜鶯者為誰?


    …………


    一盞檀香飄逸又一輪時差,顧不得縱然是萬千法。


    鬼燭點燃桂花香,牽魂萬千縱寧往。


    緋衣何顧生人憐,死靈繾綣隔陰陽。


    魂靈歸……


    魂魄迴……


    燈火明亮。


    執紼坐在桌案之後,提筆寫下『齊梨月』三字,頭也不抬道:“什麽訴求?”


    坐在她對麵的鬼姑娘十分年輕,至多不超過二十歲。她生得好看,尤其是那翦水秋瞳,微波盈盈,當真是如花姑娘,似水年華。


    這姑娘最叫人嘖嘖稱奇的並不是容顏,而是那一身超然世外的仙氣。作為一隻鬼,卻仙氣飄飄,不似鬼魂,反倒更像是小仙女兒,食花露而生的那種。


    她略有些拘束,十分規矩地坐著,雙腳並攏,雙手放在大腿上,脊背挺得筆直筆直,看著就累。


    執紼久不聞迴應,抬頭掃她一眼,姑娘一激靈:“我……我想知道我是怎麽死的。”


    “刀傷致死,一刀斃命。”執紼的目光從姑娘胸口劃過,然後冷淡說道。


    “……什、什麽?”姑娘一時沒明白,下意識問。


    執紼放下筆,手指交叉架在下巴下麵,眼神示意:“喏,傷在胸口,一刀致命,你是當場死亡。”


    鬼姑娘齊梨月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胸口,此刻才發現胸口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添的一個刀口。


    刀口不大,卻剛好紮在心髒處,所以她死了。


    見她目露恍然,執紼拿筆道:“明白了就去投胎吧,剛好早班車要來。”


    說著就準備寫上『已往生』。


    然而“已”字還沒寫完,就聽見對麵的齊梨月急急地說:“等、等等!”


    執紼停筆,依舊沒什麽情緒,就冷冷淡淡地看著她。


    齊梨月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臉蛋不由自主地發紅,配著妍麗的容顏,格外活色生香。


    她期期艾艾地:“我、我想知道是誰……殺了我,為什麽殺我。”


    見執紼隻看著她不說話,齊梨月又道:“是不是有點強人所難了……如果太麻煩的話,我就算……”


    “沒有,”執紼打斷,還原死亡過程並不算難,她一直看著齊梨月也不是因為做不到或者太麻煩,“之後呢?”


    “什麽之後?”疑惑臉。


    “我是說,知道誰殺了你、怎麽殺你之後,你要做什麽?要兇手付出代價嗎?”執紼感覺這姑娘真的很呆,打一下動一下,白瞎了那一身仙氣。


    齊梨月沒想到還有報仇這種服務,眼睛睜得又大又圓,像一隻雪白的布偶貓,格外招人。她思索片刻,最後搖搖頭:“算了吧。”


    然後又看著執紼道:“我已經死去,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被殺,殺人的人與我有什麽樣的恩怨,但事實是我死了。不管那個人付出什麽代價,都不能挽迴我死亡這個事實。報來報去,有什麽意思呢?


    再說,萬一我是罪有應得呢?”


    姑娘說著說著就笑起來,臉頰兩邊出現可愛的小酒窩。這一刻的她呀,與那身仙氣倒是十分相配了。


    執紼凝視著這個年紀輕輕就死去的姑娘的魂靈,良久無言。


    直到姑娘麵露疑惑地看著她,手撫上臉蛋問:“怎麽了嗎?”


    執紼才收迴視線道:“這樣,你的訴求是查出殺身之人以及原因。拿到結果之後就投胎去,莫要逗留人間……下一世的你,會比這一世更幸福。”


    “真的嗎?”齊梨月笑得更開心,眉眼彎彎如新月,“那就承您吉言啦!”


    可不是呢麽,執紼暗想,這姑娘是十世善人命格,此世恰好是十世中最後一世,累世福澤將會應在下一世,話本裏頭那些天選之子算什麽,她才是真正的天道親閨女。


    她不愧是十世善人,心思澄淨,心境通透,哪怕少年殞身也不見怨懟,心無怨尤。


    如果當初的執紼這樣想得開、放得下,想來現在也不會坐在此處了。


    到底不同人,選擇不同,結果也就不同。


    這般輕歎著,執紼快速在紙上書寫契約,邊寫邊問:“確定兇手,探查死因,你要支付給我什麽報酬?”


    齊梨月想了想,道:“我沒有冥幣誒,用功德來換可以嗎?”


    “當然。”


    功德那是上上之選,有她付出的這些功德要執紼幫她報仇都綽綽有餘。


    執紼很快就完成契約,遞到齊梨月麵前:“簽上名字。”


    等她簽好,執紼叫來林塚:“帶這位客人去天字房安頓。”


    少年老鬼一見齊梨月就滿目驚豔:這個妹妹我見過的!


    齊梨月站起來衝林塚微微一笑:“麻煩您啦!”


    “嗯、哦、啊!請跟我來……”林塚迷瞪瞪地在前麵帶路,簡直丟盡執紼的臉!


    齊梨月對執紼道:“這件事就拜托您,我提前說聲謝謝。”


    說完跟在林塚身後走出待客室。


    手腕上綁著的綢帶忽然發出“呤呤”聲響,紋路上金光流動,仿佛有活物在底下遊過。


    執紼摩挲著晃動的鈴鐺,輕聲道:“莫急,梵音。”


    『梵音』是執紼製造出來的一件鬼器,形如綢帶,鬼器的器眼正是兩邊係著的鈴鐺。『梵音』一出,飲血方歸,魂力次之。


    之前她以為陳熹不好對付,所以特意將『梵音』拿出來,沒想到陳熹以及陳婆婆都知理,沒有劇烈反抗或者試圖打架,所以『梵音』沒有用上,更沒染血。


    這麽多天過去,執紼安安分分地待在客棧中,『梵音』一直餓肚子,就有些等不及了。


    執紼想還是得找個家夥打一架。


    找誰好呢……


    “老板,老板!”


    薛挽歌興奮無比地衝進來,手中捧著一隻小螃蟹。


    看見這隻小家夥,執紼眉心一跳:“怎麽?”


    “老板,我知道節節的執念是什麽啦!”


    薛挽歌格外開心,完全沒有活著的時候的沉穩,跳脫得不行。


    執紼揉揉眉心:“它什麽訴求?”


    “誒呀我一句兩句說不清楚,叫它自己跟您說吧!”


    鬼醫小姐姐說著對手中的小螃蟹施加術法,然後道:“節節,你說你想要什麽,老板會幫你的!”


    被擅自取名為節節的螃蟹動作細微地瞅執紼一眼,然後出人意料地: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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