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澄喜歡活頁筆記本的習慣,源於父母的輕微強迫症。


    戈薇茹喜歡把知識點歸納整理成冊,李岱川則單純不喜歡本子有折痕。


    李曉澄在家裏摸到什麽就用什麽,久而久之也形成了自己的習慣。


    戀愛的時候,女生總是會情不自禁散發出一些“我與別人不一樣”的信號,李曉澄自然也不意外。


    所以很突然的,易燃就收到了她送的活頁筆記本。


    內芯是她最喜歡的牌子,封皮是她在手工店親自做的,還配了筆,許多貼紙和樂符膠帶。


    “呐,這是送你的。你不是隨時都會寫歌嗎?就用這個寫好不好?”


    易燃心不在焉的玩著她的手指:“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哪有什麽鬼主意呢?


    就是想著今後他要是大紅大紫出人頭地了,她也可以在功勞簿上分一杯羹而已……


    “哇,他隻要用我送的筆記本寫歌就會靈感爆棚呢。”


    說出去還挺有麵子不是?


    心裏是這麽想的,但嘴上她卻什麽也沒說。


    因為那時,光是和他窩在一張沙發上看電影就已經令人竊喜不已。


    易燃隨手翻了翻筆記本,普通的牛皮封麵,手感還不錯的活頁內芯,她並沒在裏頭留下什麽陰謀詭計。


    這反倒令他不習慣了。


    李曉澄迴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他身手矯捷地按倒在了沙發上,整個動作一氣嗬成,根本不留人反抗的餘地。


    兩人四目相對一會兒,他忽然貼近她的臉,笑得十分具有煽動性:“對不起,我沒有禮物送給你。”


    他口袋裏窮得隻剩三天的生活費。


    而在他的意識裏,蒂凡尼和巴寶莉之類的才算是“禮物”,配得上他所喜歡的女孩子纖細的脖頸,修長的手指,伶仃骨感的手腕。


    路邊小店裏一兩百塊的廉價銀飾不算是禮物。


    他剛洗過澡,薄荷的凜冽混合著柑橘的溫厚,橙花的溫香縈繞在鼻尖。


    李曉澄當然知道他窮得響叮當,隻是看著他漂亮的臉蛋,埋在他頸間深嗅,又看著他歎氣指出一個事實:“你不是沒有禮物可以送給我,你是不知道怎麽跟我談戀愛。”


    他呆呆的。


    一雙鴛鴦眼又妖又豔,可他的人卻又呆又笨。


    明明是性格如此冷的那麽一個人。


    像在可憐他,李曉澄伸手捧住他的臉,在他唇邊飛快地親了一下。


    他又呆了呆。


    那雙鴛鴦眼忽然就有了溫度,他低下頭,一遍又一遍吻她。


    如果說一份愛意要辨真假,那麽,靠一個吻就足夠了。


    他的吻,從來都是叫她覺得自己在被愛的,以至於此後的留戀和掙紮,都得到了最佳借口,讓自己的青春徘徊浪費,垂死掙紮。


    時過境遷,本子還在,但感情和期待卻都不再了。


    思及此處,她難免又哂笑了一會兒。


    她甚至覺得自己不該進這個房間,還對他的個人物品動手動腳。


    裴慶承那狐狸精究竟給她灌了什麽迷魂藥,以至於她現在一看到易燃,就一陣陣的心悸不自在?


    廊橋上那次吵架,他莫名提了易燃。


    事後她仔細想想,其實他說得也不全是搪塞之詞。


    的確,易燃有三緘其口的權利,他卻不能有?


    他說,除了她以外,他也有其他需要守護的東西。


    他讓李曉澄抓狂的事唯有他不肯告訴她,他究竟在守護什麽而已。


    或許這就是先婚後戀的種種弊端之一吧。


    痛苦的磨合期總是在“定局”後才來臨,在不能輕易談及離婚這個大前提下,很多事,他們雙方都得做出妥協。


    就好比,他和上官有過一個孩子這件事會膈應她一輩子。


    而她的前男友是易燃這件事,會伴隨他一生。


    ~~~~


    李曉澄隨手翻了幾頁,視線沒有固定在某處,一方麵是心虛,另一方麵也覺得自己不應該看。


    縱然她完全有勇氣去正視曾經那份發了瘋一樣的喜愛,但她每次檢討排查那段過去,對裴慶承來說都是一種不公平。


    所以,無論這本筆記本裏寫過什麽,寫了什麽,她都不該看。


    正預備放迴架子,卻有幾張活頁從夾層中掉落在地。


    她俯身去撿,當她撿到第三張的時候,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這些活頁明顯是被人從內芯上撕下來的,打孔處已破裂。


    仔細看,似有又曾被人揉皺丟棄,不知因為什麽原因,又被人撿迴抻平,放在夾層中保存。


    李曉澄皺眉將筆記本抖了抖,裏頭又落下兩三張來。


    那時他的中文很不好,被她笑話了幾次後,他開始從她奶奶的書架上找字帖開始練。


    他的筆鋒很利,力透紙背。


    明明學得是瘦金體,可隻學了瘦金體的瘦長,卻沒有絲毫瘦金體的端方文雅,反而殺氣騰騰。


    像他少年時。


    李曉澄難免俗氣地想象,將這些手稿真跡賣給他的粉絲,不知會標的一個怎樣的高價?


    畢竟,他幾乎就沒有在公開場合說自己會寫漢字,甚至寫得很有自己的風格。


    再仔細看那皺紙上殘留的字句,她窒住唿吸默念那些沒有頭尾的段落,身子不受控地冰凍住,眼眶突如其來地一陣酸軟濕潤。


    她以前也想象過,他絕情就絕情好了,愛過她就足夠了。


    然而,得到證明的這一刹那,她卻難以抑製地排斥去接受這事實,胃裏翻江倒海的難受起來。


    他說:


    我懷念的、我想念的


    都是你圍繞你周圍的風


    我有你被我的囂張惹毛的記憶


    我明白不該嘲笑你


    但你皺眉的樣子也很美


    明烈的語速


    像踩在我心上奇幻的舞步


    強烈


    伴隨輕佻的眼神


    蠱惑我並樂見我被折磨的樣子


    他又說:


    看著不把心交給我的你


    著急


    你說“我很喜歡你”


    那時


    我想揮拳慶祝,但我很努力的不動聲色


    他還說:


    說好的陪你過生日


    卻不知今年是誰為你點蠟燭


    當作道歉


    我把你的生日紋在了腳踝上


    卻轉眼出車禍


    ……


    他寫得零零碎碎,卻也情真意切。


    而李曉澄隻覺得一陣頭昏眼花,手指冰涼,腿腳酸麻。


    雁過都留痕,更何況她曾把一顆真心義無反顧地擲進去呢?


    隻是,那黑洞太深,直至今日,它才傳來了遙遠而沒有力量的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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