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燃趕到醫院時,李曉澄正在急診室外原地打轉。


    他箭步衝到滿身都是血跡的李曉澄麵前,抓住她的肩膀上看下看。


    “怎麽樣?你有沒有事?”


    他帶著鴨舌帽,戴著黑口罩,身上穿著過膝的羽絨服,捂得嚴嚴實實。


    要不是他先開口,李曉澄差點沒認出來他。


    見她愣愣的,易燃沒有多想上前擁住她。


    他快嚇死了。


    這個女人,為什麽就學不會“安分”呢?


    在他意氣風發的年紀裏,他曾寫過一籮筐助長少年人英雄夢的歌詞。


    可他從沒當過誰的英雄。


    李曉澄也不例外。


    從前尚有餘地,如今的李曉澄憑身份就足以令他望而卻步。


    可他還是擁抱了她,在大腦開始思考之前。


    ~~~~~~~


    因為停車而晚了一步到的大元看著充斥各種聲音的走廊裏相擁的男女。


    此刻的裴慶承應當正在摩天大樓如箭群般射向天空的紐約城辦公,冰冷的哈德遜河水靜靜流淌,不知他在各種會議的間隙,是否會走神想起自己嬌美又驕傲的未婚妻。


    大元冷眼看著那對相擁的年輕男女,如果沒有設定和大前提,他們的這個擁抱還適合移一株高大的四月櫻花樹做為背景。


    漫天的飛櫻,浪漫的香氣,才是這個擁抱最適合的場景。


    他的羽絨服又厚又蓬鬆,仿佛一塊大麵包,讓人紮進去就不想出來。


    李曉澄縱容自己在這片溫暖裏沉迷了一會兒,之後推開了他。


    “你怎麽來了?”


    她問。


    “我不能來嗎?”


    他語氣裏賭氣的成分讓李曉澄聽了不由愕然又無奈,是啊,他怎麽不能來?


    他願意丟下萬千粉絲在家關禁閉,何嚐不是成全她的一種拐彎抹角的方式呢?


    “謝謝你來。”李曉澄看著他口罩外露出的一雙鴛鴦眼,真就這麽急,出門連隱形眼鏡都忘戴了嗎?


    說不感動是假的。


    “霍昕的胎有點不穩,今晚我恐怕得守在這。”


    易燃悶聲道:“你在趕我走?”


    他一番好意,她銘記於心,自然不敢辜負,於是趕緊道:“當然不是,隻不過,你也幫不上什麽忙,不如迴家等我消息,要是能在梅梅麵前替我說幾句好話就更好了。”


    易燃死盯著這個沒有良心的女人,按捺著心中氣憤,閉了閉眼道:“你不必急著避嫌,我知道你和我叔叔吵架了,我沒有趁虛而入的意思,你不用這麽防備我。”


    李曉澄微怔,把他的話在腦海過了一遍才明白過來,連忙解釋:“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


    突然起高的聲音招來了幾道視線,李曉澄叫苦不迭,也顧不上大元就在不遠處看著,拉上這頭倔驢就往樓道走。


    “大元你也來。”


    他倆光是站一塊就已經令人想入非非了,萬不能給旁觀者留下更多遐想的空間。


    大元也明白她的用意,連忙跟上,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禮貌距離。


    深夜的醫院樓道像個山窟般,冷而空曠。


    聲音稍微大些,都有迴音。


    李曉澄盡可能小聲地對他說:“我沒和他吵架。”


    易燃冷笑一聲,懶得揭穿她。


    “真沒有。”


    她重申。


    易燃摘了口罩,讓冰涼的空氣充盈肺腑,是自己保持冷靜。


    “你不必找借口,有沒有都不重要,關鍵你已經在杭州了不是嗎?”


    一個有未婚夫的女人丟下未婚夫和助理保安一幹隨行人員,獨自一人迴“娘家”,若說沒有半點負氣的成分,誰信呢?


    隻不過,裴慰梅心疼她年紀小,不想為了點小事斥責她罷了。


    可你看看她身上這身血跡,上迴她拿自己做誘餌已經進過一次警察局了,這迴又是為了什麽?


    世間的公義良序比她這條命還重要嗎?!


    ~~~~~~~


    李曉澄被他說得無可反駁,隻愣愣地看著他。


    這一晚,她經曆的心理上的認知突破,也經曆了身體上的顛簸和恐懼,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上下排磨牙正在高頻的觸碰。


    每每她要緊齒根叫它們不要哆嗦,戰栗的神經就會蔓延出去,搞得她渾身都在發抖。


    可古怪的是,當他出現的那一秒,牙齒不打架了。


    她想了一晚上萬一霍昕肚子的孩子沒保住該怎麽辦,可他冒著曝光的風險出現時,她忽然就鬆了一口氣。


    你瞧,在他麵前連說謊都不必。


    他既見過她撒潑耍賴的樣子,也見過她謊話連篇的樣子,在他麵前,她完全不用演技。


    ~~~


    見她鵪鶉似的窩起脖子不說話,易燃歎氣,很想饒了她這一迴,可一見她衣服上的血跡,他又很想好好教訓她一番,讓她長長記性。


    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成了於心不忍。


    “衣服脫掉。”


    “嗯?”


    易燃將羽絨服的鎖鏈一拉到底,見她發呆,又上手拉開了她大衣的係帶。


    李曉澄仿佛這才發現自己滿身是血,驚訝之餘開始嘟囔:“難怪那小孩見了就哭,原來不被護士紮的啊。”


    她乖乖穿上他的大羽絨服外套,穿在他身上過膝的長度,在她身上就及地了。


    大得像床被子。


    她縮在領口裏,隻露一雙眼睛在外頭,甩甩袖子,說道:“那你怎麽辦?”


    這廝裏頭就一件黑色開司米,凍出個所以然來她可賠不起。


    易燃沒好氣看她一眼,雙手抱胸禦寒,長話短說:“外頭的采訪車你打算怎麽處理?”


    “看情況說吧。”


    又沒有哪部法律規定受害者必須接受采訪,警察也說了,今晚這樁惡性治安事件是警界之恥。


    想必也是能縮小影響就縮小影響。


    易燃再欲開口,就聽見走廊上有保安喊:“外頭那輛電動車是誰的?馬上過來移走!堵著人道了!”


    李曉澄一聽“電動車”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看著特斯拉的車主王先生說:“你的吧?”


    易燃腮幫一陣鼓動,眼底盈積著薄怒,但想了想,還是戴上了口罩。


    “我去車裏等消息。”


    “哦。”


    走了幾步,他又迴頭,“餓嗎?有沒有想吃的?”


    她聳聳肩,看他時眼裏有星星,“我想吃肉燥麵,往西走有家網吧,你問網吧老板下單,加兩個荷包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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