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洲是過了元宵上的飛機,鄭安把人送到上海,迴來的路上難為情地抽噎了兩聲。


    夜裏迴到杭州,李曉澄正在李梟那吃晚飯,祖孫倆誰也不說話,沉默且安靜。


    鄭安局促地站在餐廳,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支支吾吾地將李洲上飛機前留的話說了一遍。


    聽完,姓李的這對祖孫倆不約而同輕哼一聲。


    “行了,我知道了。他走都走了,一時半會也迴不來,我要動誰他也管不著。這時候跟我婦人之仁未免假慈悲,難道他還嫌先前上的那一課,印象不夠深?”


    鄭安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洲哥可沒這麽說。隻是……”


    “他擔心霍昕嗎?”李曉澄晃了晃酒杯,“霍昕不會有事的,你不還在嗎?今後有沒有空?”


    “我?”


    鄭安指著自己鼻子,瞪大眼睛在李家祖孫之間來迴巡視。


    得。


    不用多說,今後盯霍昕的活兒就落在他頭上了……


    走江湖,“義”字當頭。


    哪怕嘴上不說,鄭安也是在心裏將霍昕唾棄了八千遍。


    但李曉澄開了口,他也得認,因為李洲上飛機前留的最後一句話是:你暫時跟著我妹妹,她說什麽,你做什麽。


    “萬一她坑咱們怎麽辦?”


    李洲啼笑皆非,啐他:“她那麽金尊玉貴的一大寶貝,坑你圖啥,圖你不洗澡,還是圖你打架差?”


    鄭安連再見也沒說,扭頭就走。


    人流穿梭的國際機場,他的背影如此決然,卻依舊帶著揮之不去的孩子氣。


    李洲搖搖頭,一時顧不上這孩子,隻能丟給李曉澄教了。


    ~~~~~~~~~


    左右靈武路被圍得跟鐵桶似的,李曉澄索性給“樹養”放了一天假,臨別前,一堆白人壯漢在健身房玩摔跤,賠率是1比500,“樹養”一對三。


    李曉澄看了三個小節,小柴來電話說老太太找她,匆匆押了“樹養”後就告辭了。


    鄭安才覺得壯漢肉搏有些趣味,便被她拉走,迴去的路上一直噘著嘴,哼哼唧唧的。


    “你消停點吧,又不是沒下迴了。”


    “那能一樣嗎?下迴打得沒這迴精彩怎麽辦?”


    “你特麽再廢話,信不信我讓‘樹養’把你打開花?”


    鄭安:“……”


    ~~~~~~


    李曉澄的電話終於通了,那頭是褚喬。


    之前李梟為了給言鳳山下馬威揚言要將“偉心”在浙公司注銷,並不是鬧著玩的。


    “偉心”在浙公司注銷生效,但石履意拒絕當“新偉心”的企業法人,思來想去,隻好李曉澄自己頂上去。


    畢竟她頂著一個裴王兩家兒媳的身份,今後出頭露臉的活,都得她來幹。


    褚喬介紹了她的合夥人王女年給李曉澄,這位雖不及w集團的平中卿,但術業有專攻,對企業法和稅務這塊很有些心得。


    李曉澄自己拿著一張z大金融專業的畢業證,兩人對接起工作來,倒也相談甚歡。


    連grace也說,褚喬對她真是一點也不藏私,不惜將王女年這樣的幹將介紹給她驅使。


    討論的間歇王女年聽說grace是李曉澄的“侄女”,滿是詫異,李曉澄打了個哈哈:“我婆婆生我老公晚,我大伯生女兒早,這不,就趕上了。”


    王女年勉強理清關係,但那之後,說話做事明顯更慎重了。


    對此,李曉澄有稍許難過,高處不勝寒這五個字,她總算體會到了。


    “王律師給我發了資料,您也知道,我爺爺的身份有些敏感,關於股份占比問題,我也沒法直接和他討論。”


    “可你和他說了一通大眾公司和保時捷的豪門恩怨,也把話題扯太遠了吧?”


    褚喬好氣又好笑。


    李曉澄撓頭,在看著自己長大的長輩麵前有些不好意思:“我這不是打個比方嘛,‘偉心’雖然沒有大眾公司那樣龐大的體量,也沒有一部《大眾法》保駕護航,但在資本市場,我爺爺那部分股份占比,就和保時捷當初的神操作一模一樣……”


    當年,保時捷和大眾互相都想當對方的爸爸,保時捷一番逆天操作,險些成功,但不巧趕上了08年全球金融危機,豪車市場萎縮,導致保時捷盈利下降,不得不把吃了一半的大眾重新吐了出來,最後保時捷汽車反被大眾收購。


    可占有大眾公司50.7%股份的,恰恰又是保時捷公司當年為做空大眾股價成立的“保時捷控股”。


    這一場豪門恩怨,著實讓人大開眼界。


    李梟在“偉心”的股份占比也是類似的手法,端的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為了確保利益輸送關係不出錯,李曉澄用了豪門企業紛爭,簡單化解釋了自己在“偉心”的處境。


    “王律師未必沒聽懂我所說,他那麽聰明,恐怕是想扮一迴‘大智若愚’,讓您當他的主心骨。”


    褚喬聽了連連搖頭,“你這個小家夥,一陣不見,都跟小裴學了什麽?”


    李曉澄輕哂,“這或許就是大家說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所難免吧。”


    掛了電話,李曉澄靠在車窗上閉目養神。


    鄭安覷了眼她落在後視鏡中的側臉,恕他念書不多,剛才她這通電話,除了大眾和保時捷,他是半句也沒聽懂。


    “我說,你講電話就講電話,幹嘛還防著我?”


    鄭安說。


    聞言,李曉澄翻了個白眼,“防你?我有那個必要嗎?”


    鄭安不樂意了,“你少瞧不起我!”


    “那我問你,356乘以123等於多少?”


    鄭安:“……”


    他想罵娘。


    ~~~~


    黑色的林肯停在噴泉邊,小柴打開後座車門,小聲說:“怎麽這麽晚,老太太都念您好幾迴了。”


    學了一路乘法心算的鄭安撇撇嘴,沒說話。


    李曉澄跳下車,大風裏裹了圍巾,跺腳直往燈火通明的大廳而去。


    “什麽事啊,非得等我迴來?”


    小柴看她心情還不錯,挑了不輕不重的一件說起:“那晚踢你的那人查出來了,是顧玉賢公司會計的兒子。”


    李曉澄險些笑出聲:“怎麽迴事這位顧女士,自己的會計孩子緝毒,自己的弟弟販毒,她玩貪吃蛇啊?”


    小柴冷笑,“可不就這麽滑稽嗎。”


    上流社會的荒誕閉環,往往都是人性貪婪的鐵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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