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慶承飛快地啄了她一下,說:“阿姨打電話來,說你訂做的皮鞋寄到家了。”


    李曉澄伸出手指數了數,算算日子,是差不多了。


    “可是怎麽辦?我沒想到鞋子做好了,我們卻都不在上海,而且快遞都停業了。”


    淡淡笑意泛上了裴慶承的嘴角,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提醒道:“你忘了嗎?我們還有無所不能的jason小可愛啊。”


    李曉澄歪頭想了想,忽而展露笑顏,憨憨的道:“對哦,我怎麽把他給忘了。”


    jason除了能替最近一點也不想上班的老板去上班的主要作用,還有許許多多附屬功能的呀。


    比如,人肉快遞這一項。


    嘿嘿。


    ~~~~


    掛了宣海華電話後李曉澄就立即擬了張菜單。


    四個家常菜,排骨燉藕,虎皮椒臭豆腐,蒸鱸魚,蒜炒臘肉。


    還有一個涼菜皮蛋辣椒擂茄子,是宣海華最愛吃的。


    鹵味的話,是從往日常去的店家訂的。鹵牛肉,牛舌,還有香菜拌豬耳朵。


    她把家宴安排地明明白白,卻沒料到申學進會提前到。


    不僅早到了,還洗了手就直接接管了廚房,笑嗬嗬地把新鮮鱸魚給殺了。


    李曉澄幹嘛呢?


    她一邊偷吃豬耳朵,一邊舉著手機拍小視頻呢。


    裴慶承去接了宣海華上來,餐桌已經擺好了,而他未來老婆舉著一個蘋果,沙沙啃的同時,還直打飽嗝。


    所幸家裏也沒外人,她又帶著傷,大家都樂意寵著她。


    等人到齊,準備先迴靈武路的小柴在李曉澄耳邊交代了句:“樓下給你留了兩個人。”


    李曉澄點點頭,說了聲:“知道了。”


    小柴抱著一摞從李曉澄房裏拿走要看的書,朝裴慶承微躬道:“我先迴去了,各位慢用。”


    眾人目送她離開,宣海華第一個忍不住:“這小丫頭誰啊?”


    李曉澄往他碗裏夾了塊鹵牛肉,眉眼低垂:“我秘書。”


    宣海華嗬嗬直笑,夾起牛肉送進嘴裏,嚼了嚼,拿筷子點點她:“出息了啊。”


    李曉澄往裴慶承身上一挨,笑嘻嘻:“這不是榜上大款了嗎?”


    裴慶承擺好小酒杯,給宣海華倒滿,畢恭畢敬地向宣海華敬酒:“失敬了。”


    也不知是在自謙,還是感慨未婚妻的言行無狀。


    反正不管哪樣,宣海華都沒往心裏去,倒是一臉無害的裴慶承讓他覺得有點發慌。


    他和申學進對視一眼,三個男人一同舉了杯,飲盡。


    李曉澄拿起果汁杯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玉米汁,也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緩緩齊聲,朝剛當下酒杯的男人們道:“兩位叔伯,這杯我敬你們,不為別的,就為這麽多年過去,你們依舊肯為我父親的聲名奔走。”


    “什麽話,那不都是應該的嗎。搞得這麽鄭重其事,坐下吃飯。”


    申學進皺眉道。


    宣海華嚐了一塊臭豆腐,誇到:“這臭豆腐燒得不錯啊!一吃就知道是老申的手藝。”


    李曉澄笑著坐下,“您這條舌頭也是沒誰了。”


    “那當然了,吃了二十多年了,他就一直沒突破。”


    申學進夾了根青椒給他,啼笑皆非:“這麽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我也太難了。”


    宣海華嘿嘿低笑,毫不在意在晚輩們麵前暴露自己長達二十多年的蹭飯史。


    李曉澄瞥了眼身側的男人,他一臉的似笑非笑。


    良好的聲譽,健康的作風,低調的行為,總會讓別人對他產生一些很正麵的評價,但李曉澄明白,他隻是不想在陌生人麵前贅述自己或者家族的輝煌曆史罷了。


    這個男人最忌諱的就是把聚會變成某個人的表演秀,哪怕他人的聚會有時需要他去適當表演,使之增色。


    也不知是否因為桌上的菜色太過家常普通,他的神情有種很舒適的安寧,這種平靜叫李曉澄看了也十分喜歡。


    ~~~~


    然而,裴慶承腦海裏在想的,卻並非是這些眼前人。


    他們在言語上的嬉鬧,隻是在不約而同地迴避一個會叫他們心痛的名字。


    李岱川。


    這讓他想起了中午的那頓飯。


    喝了很多湯水的李曉澄中途去上了次廁所,秦永珍陪著一塊去了。


    包廂裏短暫地沉默了一下,直到夏小升出去接電話,寡言的馬師賢才突然開口,問道:“你讀菲茨傑拉德嗎?”


    “讀過。”


    從不緊張的裴慶承罕見地緊張了一下,不光因為馬師賢是長輩,還因為他們先前有過的那次通話內容。


    是的,早在李岱川的生平事跡被曝光在網絡上之前,馬師賢就致電警告過她:“我這個徒弟,精神上的代償能力和自愈能力都是一流水準,唯獨有一件事,是誰也不能妄議的。那就是她父親。”


    果然,世間一流的編劇,眼光就是如此老辣。


    他的警告,居然一語成讖。


    不過,他並未直接責怪於他,反而以鬆了一口氣的姿態與他坦白:“世人都知道那本《了不起的蓋茨比》以及他和妻子的種種軼事,但菲茨傑拉德在世時,他的作品並未引起文壇轟動,他是死後才真正的聲名鵲起。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對此,長在洛杉磯的裴慶承表示略有了解:“是因為他的女兒,斯科蒂·菲茨傑拉德。”


    斯科蒂是菲茨傑拉德的獨生女,這位文豪生前就對女兒疼愛有加,即使在最窮的時候,他寧願負債也要送女兒去好的學校,就算在酒精中毒痙攣期間,他也堅持給女兒寫信,緊盯女兒的學習,向學校問詢女兒的日常情況。


    “你是我最好的作品,我最珍貴的寶物,我會去接你,永遠和你在一起。”


    是菲茨傑拉德給他女兒書信裏的一句話。


    哪怕這個“珍貴的寶物”在上流學校因逃課挨過處分,他依舊覺得自己女兒完美無缺。


    連裴慰梅也說,為人父母,誰不愛自己的孩子?


    大文豪在疼愛女兒這方麵,與世間所有的好爸爸一樣,表現出了真實又現實的一麵。


    為了女兒在學校不會因為身份和零用錢短缺被人瞧不起,他寧願自己寄住在別人家,也堅持每個月給夫人和女兒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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