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貼吧活躍度很低,發帖的馬甲來來去去就那麽幾個,但簽到樓卻長達百頁,可見粉絲忠誠度之高。


    看著看著,李曉澄就順手關注了一個id為“貌美如花裴太太”的馬甲。


    “貌美如花裴太太”不僅對裴慶承的家庭背景很了解,還經常貼圖發布第一手消息,宛如裴慶承的貼心枕邊人,為了壯大丈夫的粉絲群操碎了心。


    去年裴慶承出席觀瀾湖高爾夫球會的照片,也是這位“裴太太”發的。


    饒是照片高糊,一看就是從很遠的地方偷拍的,但李曉澄還是不得不承認,姓裴的坐擁2563名粉絲憑得是真材實料。


    一身雪白運動服的他站在一群或肚腩突出,或中年謝頂的企業家中間,說是陽春白雪一點都不過分。


    你看,他不僅有頭有臉,還有粉絲呐。


    李曉澄最多也就肖想一下,哪敢真的獸性大發?


    飯畢,二人更衣打道迴府。


    像是顧慮到李曉澄穿著高跟鞋又喝了酒,裴慶承特意讓她走在前麵,方便隨時照顧。


    李曉澄走得很慢,庭院設計得錯落有致,讓人感受不到半點躁進和倉促。


    “就是台階有點多。”


    裴慶承嘴角上揚,及時上前扶住她的腰。


    “那我叫人馬上拆掉。”


    李曉澄堪堪站穩,“嘁”了一聲,“看不出來你竟這麽霸道。”


    裴慶承鬆開手,但笑不語。


    李曉澄扭頭繼續找路,這裏的花草樹木都經過精心修剪,又被細養了多年,蔥鬱但不肆意。


    兩人一前一後,緩緩在其間穿梭,心境緩和,絲毫沒有歸心似箭。


    夜空凜冽如洗,天幕上零星布著幾顆星子。


    一陣轟鳴由遠及近,夜行航班閃爍著兩三點猩紅,緩緩從他們上空飛過。


    一頓細煮慢熬精心備至的晚餐,一個和風霽月溫柔似水的夜晚,一個初見麵就聲稱要娶她為妻的男人,這一切,都很適合用來沉默。


    但路終究是有盡頭的。


    李曉澄看見那扇門的同時,身後的男人突然加快腳步,走到她前麵,停在門檻前。


    門口的燈刺眼的亮,一身長風衣的男人仿佛從時光裂隙裏走出的神明一般,叫人琢磨不透。


    等她走近了,他向她伸出手。


    李曉澄有點抗拒,但最終還是將手搭在了他手心。


    他輕輕一托,她便毫不費力地飛出了門去。


    她落地有些不穩,他並沒有立即鬆開她的手。


    李曉澄嘻嘻一笑,湊至他耳邊小聲問:“你聞到我身上的香水味了嗎?”


    他做了個深唿吸,在她身上聞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


    “為你噴的哦。”


    她朝他一笑,如同入夏的春花,瀟灑脫枝而去。


    似醉非醉,如豔鬼。


    裴慶承挑挑眉,收迴自己空了的手掌,快步跟了上去。


    大元提前把車開了出來,二人裹挾著薄薄的酒氣鑽入後座,迴城。


    李曉澄捏捏山根,一副嬌態,嗡聲征求他的意見:“我想睡一會兒,可以嗎?”


    裴慶承點點頭:“當然可以。”


    “大元,辛苦你了哦。”


    大元微笑:“李小姐也辛苦了。”


    “大元你真懂我。”


    嘟囔完這句,李曉澄抓了個抱枕在懷裏,閉上眼睛。


    雖然這頓飯的目的,是向裴慶承坦誠自己“堅決不嫁”的態度,但今晚氣氛太好,她不想掃他的興,也不想掃自己的興,再大的事也得等她酒醒了再說。


    入睡前,她隻有一個念頭:已經吃他兩頓了,下次一定要她做東才行啊……


    大元開車很穩,等李曉澄再睜眼時,人已經在小區門口了。


    她掀開披在身上的外套,看了眼時間,抱歉:“不好意思,我睡得太沉了。”


    裴慶承接過自己的外套放在一邊,問道:“頭會痛嗎?”


    她坐直揉揉眼睛,答道:“不會。”


    裴慶承遞來一隻塑料袋。


    她莫名接過,打開一看,解酒藥、消毒水、創可貼,雜七雜八很沉的一袋。


    低頭去看自己暴露在外的後腳跟,隻見一點凝固的血跡粘在絲襪上。


    她既窘迫又感慨,這人也太過體貼了吧?


    二人對上眼睛,她問:“你什麽時候去買的?”


    “剛剛。我按店員的推薦給你買了點,希望派得上用場。”


    “我會好好用的。”李曉澄收下袋子,轉而埋怨道,“大元,你怎麽可以讓你家少爺去跑腿?不像話,下不為例啊。”


    大元憨笑,像是已經適應了她的張狂,從善如流應諾:“好的,李小姐。”


    李曉澄滿意地推開車門,但又被裴慶承叫住:“我送你。”


    “不用了……吧?”


    裴少爺已經下了車,讓她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


    將近十二點,小區裏的大部分住戶都已熄燈就寢。


    老小區綠化好,高大的香樟樹吞吃了一半路燈。風來時,樹葉沙沙作響,陰惻惻得瘮人。


    一隻黑貓突然竄出來,把李曉澄嚇了一跳,裴慶承默默將她護在身後。


    李曉澄輕笑,晃了晃手裏的藥袋:“喂,你這樣會顯得我很沒用誒。”


    “嗯?”


    男人不解。


    “這是我的地盤,本來應該由我保護你才對啊。”


    裴慶承學她教訓大元的樣子板著臉,背著手身體向她一側微微前傾,道:“下不為例。”


    李曉澄嗤笑,他倒很會活學活用。


    她定了定心思,慢吞吞地繼續往前走:“謝謝你今天招待的美景和美食,我的眼睛和腸胃很是受用。不過,我也沒忘記自己的初衷,你我二人身份懸殊,別說結婚了,就算當普通朋友也有障礙。所以,我認為今後我們還是不要見麵了,爺爺那裏我會去說明的,希望不會給你帶去什麽麻煩。”


    也許是拒絕來得太過突然,男人首先想到的居然是:“是我不夠好嗎?”


    李曉澄搖搖頭,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你很好,但我實在很惶恐。這大概就是三島由紀夫所說的,‘或許是天生懦弱的關係,我對所有的喜悅,都摻雜著不祥的預感。’”


    裴慶承站在繞著飛蛾的路燈下,版型筆挺的長風衣襯得他玉樹臨風,他想了想說:“我能理解你的抗拒,但你所謂的‘障礙’,是什麽?”


    李曉澄深吸一口氣,被逼無奈,隻好發揮自身所長,開始口若懸河:“所謂障礙,粗淺的解釋就是:差距。你出生在一個大家族,你們王家追著族譜迴溯能挖出五代以內上千號親戚,而我生長在單親家庭,唯一的母親是個工作狂,這導致我性情古怪不善應酬。你雖然揮金如土,但勝在把事業經營得不錯,而我隻是個以寫字為生的窮編劇,生活潦倒,為了一萬塊能拋棄自尊去相親。如果這些理由還不足夠,那麽你給我一點時間,迴頭我列個表格給你。”


    哦,對了,還是大元告訴她的,他隨母姓。


    裴慶承不但對她所訴觀點不為所動,眸中還跳躍著危險的火焰,聲音動人心弦:“我隻知道,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我們完全可以結婚。”


    嘴巴都說幹了,對方卻不依不饒,李曉澄隻好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幾近於哀求道:“裴先生,婚姻不是遊戲,哪怕是遊戲,我也玩不起。代價太昂貴,萬一輸了,我可就一無所有了。我不像你,我的身後隻有三四個人在支撐我,他們雖然普通,但我並不想令他們失望。他們堅信我會獲得幸福,如果我因為年紀到了,生活難以為繼之類的理由而結婚,豈不是辜負了他們?所以,很抱歉這麽草率地拒絕如此優秀的你,將來我極可能會後悔,但當下我隻想這麽做。”


    裴慶承視線凝固,雙眸鎖定她沉默了片刻,勾起嘴角:“你的思路很清楚,我了解了。但我也想告訴你,我五代以內的上千號親戚都很熱情煩人,希望到時你不會被他們莽撞的拜訪弄到抓狂;收入雖有差別,但職業不分高低貴賤,我很支持你繼續寫作,並且對你為了一萬塊與我相親的行為表示讚賞,你很明智,畢竟生存總是高於一切;我的大家族也很歡迎你加入,嫁給我,從此你就是家世顯赫的裴太太,你不但多了上千號支持者,還多了一個給你零花錢的人,何樂而不為?”


    李曉澄瞠目結舌,現在的僑胞中文都這麽溜的嗎?


    幹脆把筆給他,讓他來寫劇本得了。


    “聽起來好有道理的樣子,既然你也很堅持,那麽我決定尊重你。”她轉身麵向他,指了指樓上亮燈的窗戶,“我家到了,我們改天再議?”


    “當然可以。”


    李曉澄頓時鬆了一口氣,朝他揮揮手,三步並作兩步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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