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棟房子似乎永遠隻囚禁一個人,以前是宋珺瑤,她拖著行李箱走出之後,就是顧峻風。


    他是徹底被困住了,走也走不出。


    顧峻風是什麽時候發現自己愛上宋珺瑤的?


    或許在宋珺瑤離開的那一刹那他就發現了,反正就是那時,他拒絕了肖文昕。


    肖文昕以前因為顧峻風的愛,即便沒得到,也覺得自己擁有整個世界。原來是虛幻的,不過海市蜃樓。


    她就在想,原來有的時候人有一種得到或者失去的假象。事實證明,宋珺瑤跟她剛好是相反的。其實她是擁有一切的人,隻是她沒感覺到,也不相信是真的,於是轉身走開了。


    至於顧峻風,是被命運玩弄於鼓掌中的那一個。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注定連握到掌心裏的機會都沒有,就唯有失去。


    那種悔不當初的錐心之痛,一天不放下,一天就折磨著他。


    其實愛一個人沒有錯,那麽多年他被一個假象蒙蔽雙眼,看不清自己的心。終於看清楚的時候,連餘溫都散去了。


    “大嫂,我聽說你要結婚了。你和我哥真的沒可能了嗎?”


    宋珺瑤一臉平靜:“你叫我宋總,或者珺瑤吧,我早已經不是你的大嫂了。”


    一句話再明確不過。


    肖文昕失魂落魄的坐在出租車上。


    迴酒店的時候顧峻風剛起來不久,洗了澡正在吹頭發。


    吹風機嗡嗡的聲音裏肖文昕拔高了嗓門:“哥,既然合作談成了,是不是你要迴a城了?”


    她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平靜,不想讓他看出破綻來。


    顧峻風停下吹風機,反倒問她:“你跑來做什麽?”


    肖文昕故意嘻嘻的傻笑:“劉濤不是在這裏麽,我就追過來了。”


    顧峻風倒了一杯水喝,邊說:“他一看就對你有意思,沒必要跟他玩隱晦的,你可以大膽的跟他說。再說你的年紀也不小了,還玩什麽矜持。”


    “哪有哥這麽說自己妹妹的,再說,你的年紀還比我大呢。”


    顧峻風眯起眼睛:“你跟我能比麽。”


    其實他一直都覺得自己是結了婚的人,畢竟他有兒子。


    宋應暉吃飯的時候問她:“聽說你今天要去選禮服,你真的打算嫁給周叔叔是不是?”


    宋珺瑤眸子輕抬:“日期都已經訂好了,你不喜歡他麽?”


    宋應暉實話實說:“我對誰都不太有感覺,不過既然你喜歡,那就這樣吧。”


    喜歡嗎?宋珺瑤隻是覺得,人這一生或許圓滿很重要。


    宋應暉下車的時候放慢了腳步,果然,沒走到校園裏麵,顧峻風的車遠遠的開過來了。他又折了迴來,站在那裏看著他。


    顧峻風關上車門走過來。


    蹲下身說:“怎麽不進去?在等我嗎?”


    宋應暉說:“宋珺瑤真的要結婚了。”


    顧峻風僵硬的笑了下:“你跟我說過了,這個我已經知道了。”


    “你有什麽感想?”


    顧峻風眯起眼睛說:“有個人接手自己的老婆和兒子,這種感覺還真的不好受。”他伸出手來撫摸他的臉頰:“不過我知道,無論什麽時候你都會保護照顧宋珺瑤,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是不是。兒子,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以後可能還要這樣辛苦你。”


    宋應暉一下攬住他的脖子。


    小拳頭捶打他的背:“你為什麽不要我和媽媽的了?”


    顧峻風沒想過要在宋應暉的麵前刻意怎麽樣,這些年他哪有一個做爸爸的樣子,宋應暉出生的時候他不在身邊,不論說話還是走路,他沒有親自見證他的成長,哪裏配當一個爸爸。


    可是,就算沒想過,他也不想在自己的兒子麵前掉眼淚。一句詰問,讓他喉結哽動。


    手臂用力將他抱到懷裏:“是我混帳,錯過了你媽媽。爸爸從來沒有真的想過不要你們……”


    可世事如此,陰差陽錯,像是劫難,來襲的時候躲都躲不過。


    宋應暉怕也從來沒有這樣過,伏在顧峻風的肩頭哭到哽咽。


    顧峻風輕輕的哄著他:“我跟你保證,無論媽媽跟誰生活在一起,爸爸到死都守著你,再不背棄你,好不好?也不背棄宋珺瑤……”


    宋珺瑤沒想到顧峻風會給她打電話。


    她在試禮服,站在鏡子前,身後禮服堆積如雪,映得臉龐發白。


    “我在忙,現在不方便。”


    顧峻風說:“我已經在店門口了,說幾句話我就走。”


    說著,店門打開,店員清脆禮貌的聲音傳來:“歡迎光臨。”


    宋珺瑤沒有轉身,自鏡中看到他。顧峻風穿著玄黑的西裝,同色襯衣,沒有打領帶,同樣風流倜儻。舉著的電話放下來,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這樣的宋珺瑤實在漂亮,一團絢麗的白,陽光一照,置身銀河般璀璨。而她站在鏡前,唇紅齒白,就算目光有一點兒怔忡也是好的,看得人心中小鹿亂撞。這個場景讓顧峻風想起當年,他從外麵走進來,她自鏡中看到他,眼裏分明有嬌羞,一閃而過,還是被他捕捉到了。哪個女人沒有過幽幽的女兒情?


    那樣的小兒女,對未來的生活充滿憧憬,就算宋珺瑤也不例外。


    終究是他負了她。


    顧峻風走近來,唇角動了下:“這身衣服好看。”


    宋珺瑤轉身看著他:“謝謝。”


    他們竟能這樣平靜的說話,可是,心裏不平靜。仿佛王母娘娘的銀簪子輕輕一劃,在心裏劃出了口子,一時間遙遙相望。


    “我去看過應暉了,是他告訴我你在學校附近的店裏試禮服。我要迴去了,來跟你打聲招唿。”


    兩個人到沙發上坐。


    宋珺瑤的行頭太過華麗,走起來反倒不便,之前沒覺得這樣累贅,此刻扯也扯不清的感覺,弄得她心頭一陣焦燥。越發亂了章法的撕扯。


    不等店員走過來,顧峻風已經紳士的蹲下身幫她把裙擺弄好,這樣走起來就不會絆到了。


    店員笑著對宋珺瑤說:“您先生真周到。”


    宋珺瑤看向顧峻風。


    顧峻風沉湛的眸內恍惚,側首對店員說:“我不是她先生。”


    窗外的流光從他臉上緩緩的滑過去,店內很安靜,宋珺瑤也不說話。是他先來找的她,所以主動權應該在他手裏。


    “看來你真的要嫁人了,現在隱隱有這樣的感覺,你快要不是我的了……我知道這話聽起來一定覺得像個笑話,笑我癡人說夢。”他笑了一下,其實自己也是這樣覺得,有的時候人就需要當頭一棒,要麽醒來,要麽打死。他就是那個一棒被打死的,永遠也醒不來了。“該祝你幸福的……同樣要跟你說聲對不起,還有……謝謝你把應暉生下來……”


    宋珺瑤沉默的注視他,狀似等他將話說完,也或者她不可思議,他竟如此說話。


    事實上,顧峻風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他覺得有一點兒昏眩,杯中液體微漾,越來越明顯,滾燙的咖啡溢出來,接著是店裏玻璃製品滑落的聲音。


    透過玻璃窗子望出去,街上人流攢動,蜂擁而出。


    店裏有人呐喊:“地震了……”


    房屋塌陷,轉眼天翻地覆。


    門口擠滿了人,宋珺瑤的裙擺被一塊墜落的石頭壓住,顧峻風鉗製她的手腕,她努力的掙脫,用力的推他:“你快走啊……”她努力了,可是連腳踝也被纏死了,她動也動不了。


    顧峻風眼眸腥紅,幽深的眸子看了她一眼,曾經她等不到他,此去經年他是打算一直守著她的,沒走再走開讓她獨身一人的道理。


    他從沒想真的背棄她。


    顧峻風將她的裙擺扯斷了,一塊石頭分明砸到他的手腕上,宋珺瑤看他指掌無力的鬆脫,下一秒咬緊牙關將她腳邊的石頭移開……愚公移山那樣,一塊一塊。就像許多年前她在那座空房子裏等著他,一日一日。


    周仲趕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顧峻風拉腰抱著宋珺瑤從碎裂的窗子裏跳出來。


    顧峻風的眼底有清析的紅血絲,將宋珺瑤交給他,瘋了一樣的奔跑。


    街上一片混亂,仿佛世界末日。


    宋珺瑤嗓音嗚咽:“應暉……”掙紮著從周仲的懷裏出來,朝著顧峻風的方向跑去,鞋子跑掉了,赤腳踩在深淺不一的地麵上。


    顧峻風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焦燥絕望過,生命到了極致,如果不可以……如果不可以,他真的一步也走不下去了。


    其實他想跟宋珺瑤說起一個夢,夢裏她罵他是混蛋,他不否認,但他在夢中是迴答過她的。


    抓著她的手,懶洋洋的放蕩不羈,他說:“怎麽不是我老婆,我就隻睡你。”


    他的夢裏她聽不到,可是,酣然入夢的時候他分明這樣說。


    那樣多的建築群轉眼移為平地,變做廢墟。震動停息,可是哀慽此起彼伏。


    國家馬上展開救援,四麵八方的官兵齊聚而來。


    哭聲連作一片,每一座坍塌的廢墟都壓著鮮活的生命,沒人保證他們還活著,生命在這一刻脆弱如風中燭火,微微搖曳,隻怕深吸一口氣它就熄滅了。


    可是,大家沒有放棄,救援活動積極展開。


    宋珺瑤沒有哭,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她蹲在廢墟前一塊一塊移挪坍塌覆壓的石塊,指甲摳斷了,十根指頭血肉模糊。


    她的兒子還在下麵,喉嚨輕哽……還有顧峻風。


    所有人魚貫而出的時候,她看到他逆向而行衝進去。那樣混亂的局麵,宋應暉在四樓,而他隻有四歲,怎麽可能逃得出?


    如果他已經逃出來了呢?


    能驗證自己的兒子平安無事,他還有什麽死不冥目的?衝進去一無返顧。


    “應暉啊,爸爸到死都守著你,再不背棄你,好不好?”


    早上他拉著他的手,分明這樣說。


    周仲拉著她一雙手,將她硬性的攬到懷裏。


    “珺瑤,好了,停下來,你的手指要斷掉了。”


    宋珺瑤目光直直的,推了他一把訥訥:“你讓我怎麽停下來?我的兒子還在裏麵,你讓我怎麽停下來?”


    說到最後,近乎咆哮,一滴眼淚終於跌跌撞撞的流下來。


    醫生說:“你的體質很特殊,這個孩子要是打掉了,以後懷孕的機會會很小,再有孩子的可能性不大了。”


    這是她的命根子,她把他生下來沒有一點兒不情願,這個孩子是唯一一個與她有母子情份的有緣人。她知道,舍棄了,永生永世就再也沒有見麵的機會。


    宋珺瑤瘋了一樣,安靜的掉眼淚,安靜的搬石頭。


    周仲抓著她的手:“珺瑤,我來。”


    一天一夜的時間過去了,陸續有人被挖出來,湮滅生息的,奄奄一息的……可是,哪一個都不是陸珺瑤熟悉的麵孔。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她坐在坍塌的廢墟上絕望了。


    金光撕破雲層灑到她的身上,仍舊隻覺得冷。她在發高燒,從昨天晚上就一直持續。周仲給她找來的藥,她無動於衷,不肯服下去。


    之前還會咆哮,現在就什麽都不會了。安靜得像個木偶,雙手放在腿上,血肉模糊。周仲想幫她理幹淨,可是她像隻刺蝟一樣畏懼著每一個人的靠近,仿佛已經不認識他了。


    那邊又有人被挖出來。


    周仲跑過去,接著大喊:“珺瑤,是應暉……是應暉……”


    以前看報導,說地震時一個母親和自己的孩子在地底下呆了許多天,她將自己的衣服脫下來包裹孩子,等救援隊將人挖出來的時候,母親已經死掉了。像子宮中的嬰兒,蜷縮身體將孩子護在懷中。


    現在宋應暉就在顧峻風的懷裏,他的背粘乎乎的,被血液濡透了。醫護人員猜測骨頭一定斷掉了,再硬的脊梁也抵不過石塊的坍塌,孩子相安無事已經是個奇跡。


    宋應暉小手撫著他的臉:“爸爸,你沒事的對不對?你一直在給我講故事,一定沒事對不對……爸爸,你不要閉上眼睛……”


    顧峻風想扯出一個微笑,可是,沒有力氣,眼皮沉的厲害,傾盡所有,不過一個微笑的弧度。


    “應暉……爸爸……很累……想睡一覺……”


    宋應暉不傻,電視裏就看過很多次,那些說累極的人,也說想睡一覺,可是,一閉上眼睛就再也醒不來了。


    “爸爸,你不要睡,我不能沒有你,我一直很想要個爸爸……”


    顧峻風抬起手想撫摸他的手,他知道,他什麽都知道。這些年宋應暉是他看著長大的,他怎麽不知道自己有個兒子,他總是或近或遠的看著他,一晃四年的時間都過去了。


    那隻手被宋珺瑤握住,她第一次對著他這樣哭,近乎哽咽:“你為什麽出現?”


    顧峻風眼瞳渙散的看著她,這個女人真是聰明,她看透了他的居心叵測。顧峻風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從沒真的以為他可以挽迴她。早在她轉身離開的一刹那,他就徹底失去了。這世上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他怎麽會不懂。


    如果不是聽說她要嫁人了,他可能不會找上來。沒人打破他的黃粱一夢,誰都動搖不了他擁有她的假象。


    “宋珺瑤,不要以為我多善良,更不要因此對我念念不忘……其實我來是想拉你一起下地獄的,除了毀滅我想不出別的……可是,你為了生了兒子,他那麽可愛,我怎麽忍心……”


    於是,放手讓她幸福。


    他臉上的微笑像眼前的建築物一樣崩塌,目光渙散得已經不足以看清她的臉,眼前一片虛茫,隻有金燦的陽光,隱約又是通往哪裏的一條彼直大道。


    宋珺瑤眼淚簌簌而下:“顧峻風,你這個大混蛋……”


    可是,他已經聽不到了。


    肖文昕許多年後再想起顧峻風痛哭失聲的那個晚上,淚珠墜在臉龐,長睫如月暈染,他抬頭看路燈下的飛蛾。那一刻他想到了什麽?


    原來,後來的後來,他不是真的想要尋迴宋珺瑤,他是要飛蛾撲火。


    宋珺瑤做夢都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再迴到這棟房子裏。許多年前她在這裏等一個不歸家的人,許多年後這個人就睡在她的枕邊,沉睡不起,不會離開。


    ——


    那日她問他:“要不然呢?”


    其實他隻想說:“珺瑤,我想早上一睜眼就看到你,每天。這些年我沒有一天不想你……”


    長睫顫動,天翻地覆,他看到滿室的陽光,女子脊背纖細,坐在鏡前。一定已經看到他了,鏡中目光怔愣,所有動作僵在那裏。目中有一張微笑的臉,男子薄唇高鼻,唇際弧度優雅,像極了一場初見。


    ------題外話------


    小夥伴們,這個番結束了,虐了小風,最後他也如願以償了,最後王子會和公主過幸福的生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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