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陽點頭一一應下,而後輕笑出聲,「寶兒這當真是做了娘了,以前便覺得你細緻,如今卻細緻到不落分毫。」說話間汝陽瞥了一眼後麵候著的十幾輛馬車,她初次去北邊,外祖母年邁囑隻能囑咐些話,淺瑜卻準備了許多必須品,她當真是將她看做一家人。「好了,寶兒,快迴去吧,別掉眼淚了,皇兄若是見了定要心疼。」


    即便再不舍仍舊要分離,時候到了,車隊隨著馬夫的一聲吆喝緩緩駛離,淺瑜咬唇,眼睛仍舊朦朧一片,不知多久,圍帽再次被撩開,一吻落在額頭上,而後便是熟悉的氣息,淺瑜哽咽,「說了不要你出宮接我的。」


    贏準攬著她的腰,一手輕撫她的後背,「等你將他生下為夫就帶你迴去看看好不好,莫要哭了?」


    淺瑜眼淚印濕了贏準的胸口,甕聲甕氣道:「那邊太冷,羽兒適應不了。」


    贏準勾唇,「我隻想帶著寶兒去。」他想看看她成長的地方,她經歷的所有他都想體驗。


    他的聲音低沉磁性,在淺瑜的心中贏準已經成為一座可以依靠的山,聽著他的聲音,被他抱在懷裏,淺瑜第一次忘卻站在街口相擁的羞澀,有的隻是他帶給她的安全感,「那羽兒怎麽辦她離不開我的。」


    贏準抱著懷裏的人,一下一下安撫,他對她從來耐心十足,「她很獨立,寶兒大可一試。」淺瑜聞言破涕二笑,一想到女兒懵懵懂懂的模樣實在聯想不到她與獨立搭邊。


    日暮傾斜,將兩人的影子拉的極長,將多愁善感的人兒哄好,牽著手帶人向宮中走去。將軍府門口又變的靜寂。


    「寶兒與我說說在北邊寶兒都做些什麽?」


    「你明知道我隻有幾樣愛好,除了看書便是聽書。」


    「嗯,聽嶽父說寶兒在北邊也是鼎鼎有名的才女。」


    一聲低笑,聲音中帶著沉悶「在爹爹眼中能斷文識字已經算得上有才學了。」


    聲音漸行漸遠,人生百轉千迴,誰又能知道現在分離不過是為了迎接下一次重逢的喜悅。


    夜幕來臨,當一切歸於沉寂,宮燈接連被點亮,宮中徹底靜謐下來時隻有來往巡視的侍衛,衛沉抱著手裏的劍靠在樹下閉目,蔥鬱沙沙作響,衛沉睜開眼眸,握緊手中的劍,骨節泛白,正要去看,躺在樹上盪下一條腿的衛流雙臂交疊在頭後漫不經心的開口,「外麵的人既然能放他進宮,向來聖上也沒打算攔著他,左右也不是奔著寢宮這邊來,你就當做沒看見吧,左右他也沒有幾天活頭。」


    翻了個身,衛流看著蔥鬱遮擋中露出點點光亮的星空,他一直負責監聽滄州動向,對孟良的一切了如指掌,他以為自己幼時便算得上悽苦,孟良卻更甚,他能有幸遇見當時的太子殿下,孟良遇到的卻是將他推向火坑的親爹。


    衛沉蹙眉,重新靠在樹幹,「他怎麽了?」


    衛流坐起,聳了聳肩,「周揚將他當做死士養,從小就給他餵了毒,但他體質差,做不了死士毀了身子隻能做贏冽的替身,我以前怨天怨地不給我個爹,如今看來沒爹比有爹強了不知幾百倍,嘖嘖,聖上不殺他莫不是也存了憐憫之心,果真近墨者黑,瞧瞧聖上如今同咱們皇後一樣越來越像個……嗯……好人?」衛流說的風輕雲淡,他們也曾經歷過舔刀的日子,看慣了生死,但衛沉知道衛流風輕雲淡的語氣下剝落了多少骨血,重新閉上眼眸,再不打算與衛流搭話。


    衛流卻來了興致,盪著雙腿,把玩著手裏的匕首,「你可知孟良剛剛去的是哪裏?」


    衛沉閉目不語,好似老僧入定一般,衛流嘿嘿一笑,「唉,咱們衛沉大人不知,那小賊去的是尚華苑,嘖嘖去看誰我就不知道了。」尚華苑皇後貼身宮女的住處,孟良去那裏看的是誰昭然若揭。


    衛沉睜開眼眸,衛流一笑,「衛沉哥哥可是急了?」


    衛沉攥緊手裏的劍,猶豫半晌才道:「我出去一下。」


    一聲輕輕的口哨,衛流笑著跳下樹枝,「哥哥快著些走,去晚了指不定人都被帶走了。」


    衛沉不理他,徑直走向寢宮外,而後頓住腳步迴身淡道:「是近朱者赤。」


    衛流丟出手裏的匕首,卻被衛沉手裏的劍輕輕擋迴,衛流將彈迴的匕首重新掂在手上,「您可操心著點別的吧。」


    風聲唿嘯,連夜的奔波讓他麵無血色,一路上不知吐了幾次血,幾乎要將心肺吐出,但知道今晚要見她了,他還是先去了一趟成衣鋪子將自己收拾幹淨才入夜來見她,他知道贏準的暗衛放了水,否則他根本靠近不了內宮。贏準逼他做了選擇,他做了,可他不知他已經不再奢望能重新得到她了,他本就不該存在這世上,如今隻是過來再看看她罷了。


    清清淡淡的薰香異常好聞,伴著些許的草藥香隻讓人心神放鬆,慢慢湊近床榻,隔著窗幔他能清清楚楚的看清她的模樣。


    小臉玉白瑩潤,睡得極為香甜,粉唇微張,一如以往一樣的憨態。


    她是怪他的吧,怪他那日選擇帶走妹妹而不是帶走她,即便那是最好的辦法,但他的做法仍舊讓她失望了吧,他一直想和她解釋,因為他知道皇後心善在知道事情真相後絕不會讓贏準傷她,所以他做出自認為最好的抉擇,他一直想與她解釋,如今卻釋懷了,就讓她這般怨著他吧,至少她不會忘了他。


    輕輕的撩開窗幔,幾近貪婪的看著她的小臉,她睡得沉,小臉泛著紅暈,她有多好看他知道的,所以寧願她滿臉疤痕也不願給她治,至少隻有他知道她有多美好,他想開口再喚一次她的名字,腥甜卻瀰漫口中,孟良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袖口濡濕,胸口的沉悶逼仄,他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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