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永斌牽著手一走出屋子,就看到大廳裏頭亂糟糟的。


    沈哥皺著眉站在我哥旁邊,村裏麵的人都三三兩兩的站著,議論紛紛的。


    看到我和李永斌出來了,別人還沒說什麽閑話,我舅媽就喊了起來。


    “我就說這樣結婚不妥當吧,小姑子你還不相信?現在好了吧,巴巴的送人家一個女人,這人就要走了,這可是連一個夜也都沒過啊。要是等以後出來一個陳世美,秀秀可連孩子都沒有。”


    “閉嘴。”


    我外公的臉色特別難看,村裏麵的人更加指指點點了。


    鳥嘴嬸和苦瓜嬸站在一塊兒,兩個人手搭著手,聽到我舅媽的話,鳥嘴嬸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迴家去。”鳥嘴叔站在旁邊,看著鳥嘴嬸這德行,氣的一揮大手,就趕鳥嘴嬸。,


    “我這不是沒說什麽嗎?”鳥嘴嬸這輩子最怕的就是自己男人,因為鳥嘴叔性子很沉悶,一般都不開口。


    可是要是真的發火了,拿起鐵鏟來都能揍的鳥嘴嬸生活不能自理。


    所以,鳥嘴嬸和苦瓜嬸兩個表情最豐富的長舌婦安靜了下來。


    我媽的臉色特別的難看,我爸起氣的夠嗆。我舅舅低著頭,什麽話也沒說。


    倒是兩個表弟,居然站在舅媽身邊,大表弟林生財扯著舅媽的袖子喊。


    “咱們表哥也走,媽你的話就不要那麽多了。”


    這話一出,舅舅一家又成了笑話了。我外公臉上下不來,坐在椅子上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


    我看著我外公為難,又氣又急,扯著李永斌到了我外公麵前。


    “外公,我哥和永斌這是要迴去部隊。不說別的,多少戰爭的勝利都是這些軍人努力得來的。咱們這些群眾才能過上好日子,才能好好的活著。


    您就不要為了我們這些小輩的生氣了,舌頭長在別人的嘴裏麵,喜歡怎麽說閑話,這不關咱們的事情。


    而且說破天了,咱們家一口氣出了兩個軍人,都是光榮的,沒什麽對不起別人的。所以啊,我就在家等著就好。


    要是李永斌真的是陳世美,我也不做那秦香蓮,他直接和我離婚就成。可是他要是真的怎麽了,那我就給他守寡。”


    我知道我外公擔心的不是李永斌變心了,凡是有點兒見識的人,誰不明白這被部隊緊急調動迴去的道理。


    隻怕都是危險的,所以鳥嘴叔開口嗬斥了鳥嘴嬸,這屋子的大多數男人臉上都是凝重的。


    因為大家都覺得,我這快要喜事變白色了。


    可我非不哭了,在屋子裏麵哭,是因為舍不得李永斌舍不得我哥。舍不得我爸媽為了我操心,現在事情都沒辦法好好完成。


    可要是真的哭李永斌遇到危險,我卻是沒有這個心思的。


    上輩子李永斌活得好好的,這輩子肯定也可以。


    “外公。”李永斌聽完了我的話,忽然長腿一彎,直接就給我外公跪下了。


    “這是幹什麽?”我外公嚇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扯李永斌。


    李永斌卻是朝著我外公跪著,不肯站起來,剛毅方正的臉上眼神正直而無畏。


    “我用軍人的身份向你們保證,我一定保護好我自己和文強,迴來接秀秀好好過日子。要是我違背了誓言,就讓我直接死在戰場上。”


    我想要捂住李永斌的嘴巴都來不及了,就聽見這男人伸出手發誓。


    我氣的拍著他的肩膀,惱怒的說:“你好好說話啊,發什麽誓啊?”


    “快起來,你的心思我們都知道。秀秀,我們一定看好她,一定把她照顧的好好的。到時候,你再來帶她走。”


    我媽先忍不住哭了出來,一邊走過來去牽李永斌起來。


    李永斌卻還看向我外公和我爸,我爸眼眶也有點兒水光,可卻還是穩得住的一揮手。


    “起來,你喊我一聲爸,我就認了你這個兒子。”


    “對,快起來。”


    我外公急忙伸手,把李永斌給扶起來。李永斌也沒讓老人家費力,自己直接就站了起來。


    “走吧。”我哥的臉上也笑了起來,剛才的冷意全部消失了。


    對著李永斌一點頭,這兩人今天都是一身軍裝,不用換衣服了,直接拿起包裹就朝著外麵走。


    我舅媽哼了一聲,我雖然滿眼都是李永斌和我哥,可卻朝著我大表弟使了個顏色。


    林生財居然很會看眼色的扯著我舅媽,不讓我舅媽跟著我們一塊朝外麵走。


    一路上,村裏麵的人都有些看熱鬧的朝著我們一家子看過來。


    不少人沒去吃喜酒的,也都趴在牆頭朝著外麵看。


    李永斌牽著我的手,一路上我爸我媽碎碎念說著去了之後要注意,一定要小心,好好照顧自己的話。


    我沒有再開口了,直到李永斌要上車了,我才忽然笑了起來。


    “我等你的電報,就收拾去部隊隨軍去。”


    “好。”李永斌眉頭一動,嘴角上揚起來。這男人一直酷酷的,忽然笑起來居然還有點兒僵硬。


    不過,我看到卻覺得李永斌這幅樣子真的很可愛。特別是那雙因為激動,發紅的耳朵。


    我不想要讓氣氛太凝重,對著車子裏麵的兩個人行了一個軍禮。


    “送最可愛的人,一路順風。”


    我媽原本眼淚停不下來,看到我這個樣子,也忍不住破涕為笑了。


    “對,一路風順。”


    我爸也點頭,臉上帶笑的說。村裏麵的男人也都朝著這少見的軍車喊一路順風,注意身體。


    直到車子開走了,剩下在原地的就是走不掉的人,還有被車子卷起來的灰塵。


    “走吧,大家再迴去接著喝。下次要喝酒,就等著我兒子迴來了。”


    我爸最先反應過來,帶著幾個要好的叔伯就喊了起來。


    大家也都捧場,都跟著我們朝著迴家的路走。等到迴家了,我就看到我舅媽一個人還坐在酒席上吃,剩下的村裏婦女,有的迴家了,也有的站在旁邊等著自己男人迴來。


    我跟著他們進來了,現在的確是沒有吃的胃口了。


    這麽鬧騰騰的一整天,甚至還把自己男人送走了,我是身心俱疲了。


    靠近我媽,小聲說:“我這一身衣服壓得我重的不行,我先迴去屋子裏麵躺著。”


    “去吧。”我媽知道我是隨便找的借口,也不拆穿我,直接讓我迴去屋子裏麵了。


    一到屋子裏頭,我就看到林生財林得財兩個表弟坐在我床上,捧著東西吃著。


    “表姐,迴來了?”


    林生財看到我,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喊人。林得財盯了我一眼,也跟著喊了一聲表姐。


    “坐椅子上,我躺床上休息會兒。”


    我喘了一口氣說,在長輩麵前撐著要堅強,在這熊孩子麵前,我終於能鬆口氣了。


    這兩個是真的很有眼色,馬上就起來了,也不鬧騰。


    我從袋子裏麵拿出一塊錢遞給林生財,整個人直接就摔在了床上。


    林生財接過錢笑的見牙不見眼的,林得財也想拿錢,可才一伸手,就被林生財打了一下,這才老實了。


    “姐,你怎麽不哭了啊?我媽說,等會兒你迴來肯定會哭天搶地的。”


    林得財沒拿到錢,就轉頭找我說話。


    我瞪著眼睛看著屋頂,的歎了一口氣說:“姐這叫心底悲傷成河。”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好男人了,打算過好日子了,沒想到男人被部隊搶走了。


    可為了日後的日子,我隻能挨著。


    才結婚的第一天,我忽然深深的感受到了,原來做軍人的媳婦真的好難。


    “聽不懂。”林得財小聲嘀咕,林生財卻是哼了一聲,對自己弟弟說。


    “姐這話的意思就是,她在心裏哭呢。姐,你不用哭。這人看著就高大,肯定死不掉的。”


    我撲哧一下就笑了起來,雖然林生財有些倔脾氣,也是熊孩子。


    可說出來的話是真的好心,就是被教的不會好好說話了。


    我轉過身子趴著,盯著自己兩個表弟說:“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別跟你們媽學,知道嗎?”


    “我媽怎麽了?”林生財不接話,林得財倒是一臉的不懂。


    我知道在現在這個年紀的小孩子看來,我舅媽那人隻要一撒潑就沒人對付得了,這就是贏了。


    是非觀念直接受到我舅媽的影響,那一輩子就完了。


    “你看看你媽,村裏麵的人喜歡她嗎?你們想要跟她一樣,去到誰家,誰都一臉不高興的嗎?”


    我可知道,在我外公村子裏麵,因為娶了我舅媽的原因,現在一家子都不被村裏人待見。


    兩個表弟搖了搖頭,就算年紀小,他們也明白他們家不被人喜歡。


    誰喜歡每天被人冷哼呢?


    “那你們就好好讀書,多跟外公呆在一塊兒。我跟你們說,我哥哥就是跟外公學的,才能去當兵的。”


    “真的啊?”兩個熊孩子都眼睛發亮,現在的人對軍人真的是盲目的崇拜,覺得軍人幾乎就是天神一樣的神勇。


    我一點頭,心底忽然覺得有了力氣。


    是啊,我男人走了,可我日子可以過得更好啊。


    賺錢找路子,攢錢養父母,再管教一下熊孩子表弟,我的人生才剛開始。


    我非要努力不可。


    非要過上吃五毛錢的混沌,我一點也不心疼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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